第二节

“小哲。”古悦转过头看着他，说道：“可以讲讲你为什么喜欢篮球吗？”

“因为我从小看着我哥打球长大的，他教我怎样上篮，怎样运球，怎样投篮。他是大家公认的篮球天才，所以我要打败他。”小哲讲到少川，就觉得亢奋起来，他想起小时候，少川就像一座山那样挡在他的前面，又像一根标尺丈量着他，他从小就被父母拿来跟少川比较，无论是读书还是篮球。那时候他希望快快长大长高，然后就可以打败少川了。可是长大后，才发现少川已经不再打篮球了，这让他在某个时间失落了蛮久。

古悦问道：“后来有打败你哥哥吗？”

小哲摇摇头：“后来他毕业后就再也没有去碰篮球了，也许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吧。”

“嗯，即使是篮球天才，也没有办法战胜伤病。”古悦说道。

小哲瞥了古悦一眼，心中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他觉得他的身边，总是会出现一个人，让他的那个世界变得真实，是晴子、佳琪，是蘑菇，而古悦一定也是这个人。他本想继续跟她聊聊篮球，可是古悦却又犯了癔症，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精神幻象中。

她屈着腿双手抱着膝盖，有时候会陷入沉思，有时又蹦出一句话，而月色渐渐朦胧，这个气氛很怪。然后她站起来，沿着台阶拾级而上，然后喃喃自语。走到台阶尽头的时候，她说：每天我都要来这里看一看，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我就会从头到尾数一遍台阶，可是每次数到后面就乱掉了，又会重新数一遍，可是每次我睡觉之前，我又怀疑自己了，我不确信最后的结果对不对，所以第二天我就会再来数一遍。我觉得我得了强迫症了。

小哲在后面跟着，听到古悦的话心里就毛毛怪怪的，不过听到最后的那句“强迫症”，他好像豁然开朗起来，觉得自己跟古悦其实都是一类人，因为他自己就是重度强迫症的人。强迫症的人都喜欢跟另外一个自己纠结，古悦是，他也是：以前，每天晚上他都要在后院的篮球场上跟自己的影子交手，两个人都想打败对方，如果他赢，但是另一个他却要输，如果另一个他赢了，但是他就得输掉，他从小到大就在这样纠结中成为篮球天才。

小哲觉得强迫症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至少因为强迫症，他才成为篮球天才，想到这里，他就对古悦说道：其实强迫症没什么不好，至少他会把一件事坚持不懈的做下去，也会把一件事记得很牢固。

如果所有人都是强迫症患者就好了！古悦发怔起来。

她捋了捋裙角，又坐在台阶上。她托着腮帮子，有时候是自言自语，有时候又不言语，痴痴的盯着一个东西，有时候又突然间低低的笑出声来。

“还有这……”她指着纪念堂那一排罗马柱说，你看，我每天都要来这里一趟，每次上来都要数一遍台阶，每次上来之后都要数一遍那排柱子，每次我都数的是九根柱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子，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就弄不清楚是九根柱子还是十根柱子，于是第二天又得重新来确认下。

小哲心中就有不安，他悄悄看了古悦一眼，她一脸的平静，在月光映照下显得更加的娴静。好像看起来没什么不对劲，可是现在看来她的强迫症比自己严重多了，难怪他们都说她是一个怪学姐。想到这里，他便小心说道：“也许我们心思都太重了，比如说有时候我盯着一个字看的太久的话，我就像突然不认识似的，要对它重新适应半天才能熟悉起来！”

“也许我得去治治我的强迫症了！”她悠悠的说道。

古悦指着旁边的位置，小哲懂的她意思，就挨着她边上坐下，只是有一点的距离。古悦哑然一笑，说：“你知道有个经典的视觉误差图片？一座漂亮的希腊庙宇，屋宇下有一排圆柱，有时候看上去是圆柱子的，有时候看过去又是方柱子的，所以你不知道到底这是多少根柱子，也许事实是不偏不倚，只是我们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每次当我脑子里浮现出这个画面的时候，我的记忆就会崩溃掉。”古悦好像很纠结，她又接着说道：“你知道么，当一个人没办法相信自己的时候是最难受的。我每晚失眠，因为脑子里有两个自己在争执，一个说那个是九根柱子，一个说是十根柱子，所以我就从床上爬起来跑到这边，数一遍台阶上来看看，到底是多少个柱子。”

“有时候我很害怕，害怕自己的记忆是错误的，有时候我在想，过去的事情到底是真的已经发生过，还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古悦用力的甩了几下自己的脑袋，直到累了，然后她好像又自言自语起来：“也许真的是我记忆出了错，也许根本是我自作多情吧。”

这次小哲不知道怎么回答。

古悦看他这样，就笑了起来，她用手指轻柔的捋起飘在额头的发丝，然后托着腮帮全神贯注的看着天空，两个人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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