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42章

接下来的三天里，大家着实热闹玩耍了一番。尤其是妙音等小姑娘，把整个京城逛了个遍。但是唯独黛玉和宝玉除外，黛玉在第一天就把宝玉拉到一边说：“你不打算看看宝姐姐去？”宝玉有些为难。黛玉不由他分说，拉着宝玉的手说：“走，咱们一起去。”

两人来到甄府。这里已经被查抄，除了门口有几个把守的兵士以外，再没有一个人出入。昔日金碧辉煌、宾客盈门的府邸，转瞬间已经变得狼藉一片、门可罗雀。进得门来，里面也是空空荡荡、一片寂静，偌大一个院落，也不见一个人走动。房门都敞开着，有一间屋子里似乎有人，黛玉和宝玉走了进去。

是宝钗，她安静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目光迷离地看着院子外面，神情憔悴。看见黛玉和宝玉，她好像有些吃惊又似乎在意料之中。她微微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啃声，黛玉和宝玉也说不出话来。昔日情同手足的姐妹、姐弟甚至是夫妻，时隔几年再见面，竟然是如此的陌生和隔膜，纵然有千言万语，满肚子的话，却是谁也开不了口。黛玉早已是泪如雨下，宝钗也吧嗒吧嗒的掉眼泪。此情此景，谁也无法提起一个话题，因为每一个话题，都会揭起一层心灵的伤痛！

最终还是宝钗先开口了，她示意黛玉和宝玉坐下，擦了擦眼泪说道：“林妹妹，听说是你在皇上面前求了情，皇上才赦免了我。我感谢你的好意，我也感谢你们能来看我。可是，我哪里还有活下去的意义呢？”宝、黛二人听了这话，不由得心里一凉。“宝姐姐……”黛玉正要相劝，宝钗摆摆手阻止了她，平静的说道：“妹妹，你我姐妹一场，你是多少了解我的。我自小没了父亲，哥哥又不成器，更兼家道中落，生活的不幸逼迫我学会坚强，以一个女儿之身支撑着一个飘摇欲坠的家。在贾府那样一个关系复杂的大家庭里，在那段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寄人篱下的生活中，我努力，要强，又处处小心。我竭尽所能地处理好与周围每个人的关系，为的是不要给人留下制造祸端的把柄，以保护我们那个小家的安宁。然而，嫂嫂的出现，使我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那个家被闹得鸡犬不宁，支离破碎。在那个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里，我和身边的姐妹们一样，和所有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一样，热切的萌生、渴望、向往着爱情，我深深地爱上了宝玉。或许是上天的安排，或许是命运的捉弄，让你我爱上了同一个人。身处最敏感的情感的漩涡中，我能感同身受的体会到，你也对他爱的炽烈、执着、刻骨铭心、义无反顾。但是，正如人们所说，爱情都是自私的。我无法抑制住对他的强烈的情感，我渴望拥有他的爱，我无力从这样的爱的波涛里退出，这是那个年龄的女孩子都无法做到的大度。然而，我爱他却没有你爱他爱的那么纯粹。我对他的爱的情感里多少夹杂了一些对他的家族势力依附的成分，希望能够通过与他的结合而使我和我的家人得到一些庇护。所以我希望他努力、上进、求取功名乃至封妻荫子。我认为这是我爱的男人应该拥有的品质，是我的爱的一部分。然而，这却是宝玉最反感的，是他的性格中最不具备的特征，也是我爱情悲剧的一个重要原因。可笑的是，命运的阴差阳错，人们的从中作梗，让我跟宝玉走在了一起。结局是，我在看似成功的婚姻里品尝着爱情的苦果。这桩糊涂的婚姻将我们三人都伤害的遍体鳞伤！”说到这里，她泪眼婆娑的望着黛玉，“林妹妹，我确实无意要伤害你……”黛玉此时也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知道宝钗心里的苦，能体会到她当时的难。她抓着宝钗的手，替她擦去眼泪，安慰道：“宝姐姐，你再别说了，我理解你，我知道你的不易。”宝钗看上去心里稍微轻松了一些，但马上又想起了什么，脸色更加痛苦，说道：“我后来做了件错上加错的事情，竟然嫁给了甄宝玉……”她又一次失声痛哭，脸上带着羞愤的表情。黛玉将她紧紧搂住，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怀里，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肩膀，就像一个母亲或姐姐一样抚慰着自己的孩子或妹妹。

宝钗哭了很久才慢慢停了下来，好像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和苦水都倾吐了出来，有些释然了。她整了整头发和衣衫，抓着黛玉的手微笑着说：“妹妹，你和宝玉后来的经历我听说了，看来是上天也不忍心拆散你们这一对真情恋人。你们的爱是纯真纯粹的爱，你们是彼此心中永远无法割舍的牵挂。你们的爱情经历了波折，但是历久弥坚。好好在一起吧，彼此珍惜，相信你们今生永远不会再分开了。”黛玉见她不再伤心，也轻松了许多，问道：“姐姐，那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宝钗轻叹了一口气：“我……”宝玉说：“宝姐姐，你跟我们走吧。”宝钗苦笑道：“我跟你们去做什么？好了，别管我，我自有打算，你们回去吧，时间不早了。”宝玉说：“你跟我们去静心园，那儿有玄静师太和许多小姐妹，都特别好相处，还有我和林妹妹，大家都可以相互照应。另外，四姑娘惜春和紫鹃听说了我们的事，也想跟我们去，。所以，你去了，还是有许多熟人，应该能习惯的”宝钗听了，淡淡的笑着摇了摇头，态度却很坚决。“姐姐……”黛玉还想争取一下，宝钗却抬手制止了她，并且背过身去。黛玉知道再劝无益，只好含着泪拉宝玉出来。

走到大门口，他们再看时，宝钗已经转过身来了，脸上带着祝福的微笑，没有遗憾，没有痛苦，带着她固有的大方、优雅、高贵的气质，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血统中流淌着的气质。

在宝玉和黛玉离开京城的那一天，他们听到了一个消息：宝钗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