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吃好了,总共是八钱银子。”伙计殷勤的给王雄擦抹桌案,伸手就要收拾碗筷。

“等等”王雄有点尴尬,可是“没钱”这两个如鲠在喉,就是说不出来。刮风下雨不知道,兜里有钱没钱能不知道么?这么大的雪峰山青龙寨大寨主,下山跑到人家阳谷县透瓶香小酒铺里白吃人家八钱银子的酒饭,这话说出去不让别人笑掉大牙?

可要说被人偷了,这也不成啊。别人能说,普通老百姓谁都能说你们这闹贼,偷我银子包,丢了多少多少钱,这都可以。可绿林道不能说啊,贼不能喊捉贼啊!王雄别看年纪不大,可身在绿林的年头不算短,你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本身就占着一个“贼”字,如今贼喊捉贼,上报官府。官府一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哪的人,丢了什么?”怎么说呢?给阳谷县县太爷磕头说:“我姓王叫王雄,在太原府外雪峰山落草为寇,跑您这寻找贼王为了反抗朝廷,我在透瓶香酒铺把银子包丢了,您帮我找找?”不像话啊!再者说江湖人,混的就是一张脸,你把钱丢了,说明你技不如人,不仅丢钱,还丢面子,这就算栽了,只有认倒霉的份。

可是这些东西到底什么时候丢的呢?王雄使劲想,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

伙计不管那些,看着王雄手在怀里不拿出来,面露难色不说话,心理大致就明白了。脸上的表情可就没那么客气,有点不高兴,问道:“这位爷,您是怎么了,三个小菜三两酒,八钱银子,您把钱赏下来吧?”

“那个什么,伙计啊。”王雄这份尴尬就别提了:“咱这酒铺能不能记账啊。”

“记账?”伙计脸冷下来了:“我们这铺子店小利薄,指着这点钱吃饭。账本倒是有,可是您不是我们本地的客人,我们没地方找您去。干脆,您还是把银子赏下来吧,八钱银子也不算多,您也不在乎这点钱。”

“是是是,可是家有万贯难免一时不便,我今天没带钱。”

“阴天下雨不知道,兜里有钱没钱不知道?向您这样出门不带钱,家大人也放心?”伙计势利眼,一看王雄没钱,说话可就不好听了。

把个王雄气的,真有心给他一枪。可是一想,枪都丢了,拿什么扎他啊。今天丢人可是丢到家了,还得给伙计陪着笑脸说好话:“伙计,我这次来阳谷县是找朋友的,等到我找到我这位朋友,一定加倍的给钱。”

“少来这套,今天不给钱您竖着可出不去这间铺子,跑我们这讹吃讹喝,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透瓶香酒铺掌柜的那是什么人物,吃完东西不给钱,我们可要插板打人。”伙计说着话冲不远处跑堂的使个眼色,自己在这看着王雄,跑堂的转身就往后厨跑,看意思是去叫人了。

王雄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脸上这个寒碜啊。打架他不怕,就凭这小酒铺的伙计,来个百八十人,还别说自己换手,就是自己不还手,叫上一口丹田气,护住全身的经脉和肺腑,自己双手护住后脑,双肘挡住面门,双腿夹住裆部,脚后跟挡住肛门。往那一躺,任由他们打,打上三天三夜也不要紧,受不了伤,气功是有的。可问题是这张脸放不下啊,又不愿意扭头一跑,这要是跑了,可就真成讹吃讹喝的了。

正在王雄左右为难,伙计冷嘲热讽的时候。突然间,一只手托着一锭银子,出现在伙计面前。伙计见钱眼开,一看这锭银子,足足得有五两,五两的一锭银子!真得说是心花怒放,两只眼睛就死死钉在银子上,目不转睛。

王雄没看那锭银子,王雄在看那只手。这只手太特殊了,王雄曾经在单家屯汇友楼下枪扎单福的时候仔细看过那位罗阎王的手,与这只手截然不同。罗阎王的手掌宽厚,直接粗大,手指壮硕,指肚浑圆,皮肤黑黝黝的,青筋暴露,一看就是极有力气的一双大手。而这只手,白皙,单薄,五根指头纤细修长,真跟春葱相仿,比大姑娘的手还要漂亮。如果说唯一有一点破坏了它的美感,那就是太大了。如此白嫩的一只手,拖着这五两的一锭银子,这锭银子被这只大手衬的,就好像是一枚铜钱那么小。王雄觉得这只大手,要是单论大小,就是跟罗阎王比起来也不会逊色。

“够吗?”手的主人说话了,声音随和,就是你在人群里随时都能听到的那种最普通的嗓音。

“够够够,足够足够。”伙计连人都不看,双手去接那锭银子。

“八钱银子结这桌酒饭帐,再给我们上几个你们酒铺拿手的好菜,剩下的就算伙计你的赏钱了。”那个声音慢慢的说着,

王雄觉得这个声音真的会跑,好像随时会消失似的。这个人的声音说出口能让你听见,但是绝不会让你留下多深的印象,他说出的那些语句就像是在你耳边的过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随着酒铺永不停歇的聊天声和此起彼伏的喝喊声烟消云散。

伙计拿钱转身走,手的主人就坐在王雄的面前,伸手又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摆在桌上,也不接王雄的话茬,就那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自己都没发现我身上有这么多钱。”

说着话,这位就用两只白皙的大手在怀里掏出了一个银子包,然后一锭一锭的往外拿银子,也有银票也有小元宝,摆了小半张桌子,足足得有一百多两。

王雄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一锭一锭的往外拿银子。银子包是王雄的,王雄一眼就认出来了,拿着拿着,银子拿完了,银子包空了,这人把银子包放在一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拿在手里把玩。再看这人背后背着一杆金顶银鳞枪,枪头戴着枪套,也是自己的东西。

王雄真是气不得,急不得。要说生气,对方偷了自己的东西,还明目张胆的在自己面前把玩,故意戏耍自己。可真要发作,自己确实是技不如人,那就怪不得人家恃才傲物。不服高人有罪,眼睁睁你就是能耐不行,生气也没用。

正说着,刚刚转身离开的伙计又回来了。一脸的尴尬,搓着双手:“那什么,两位爷,您刚给我的那锭银子,我是不是没拿走啊?”

手的主人生气了,训斥伙计道:“怎么会没拿走,这酒铺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刚刚是你双手接走的,你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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