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倒地之前,他想,不对。然而究竟哪里不对?他不知道。现在也许只能盼望着月嫂早一点儿带孩子回来,看见他们。
陈乔跟陈莫菲沉沉沉入梦里。
梦像网,而他和陈莫菲就在网中央,只有在梦里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跟她在一起,孩子变成是他跟她的孩子,两个人一起抱、一起亲,陈莫菲脸上有笑容,他梦见她跟他在一起造小人,他们可以再有另外一个孩子,第三个孩子,他是外国籍,可以不受国内任何生育计划的制约。
他们一起出去玩儿,笑,他把孩子举过头顶,陈莫菲吓得哇哇大叫,让他小心,他说没事儿。
当陈莫菲脸上浮起一层白光,陈乔看见那层白光逐渐消散,陈莫菲的脸像那层白光一样,最后消散在空气里,像水汽消散在空气里。
他蓦然间醒来,他比陈莫菲先一步醒来,他不知自己究竟睡了有多久,如果不是那层白光笼罩并且变走了陈莫菲,他其实宁愿在梦里多停留一阵子。头痛是后遗症,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然而也不都是疼,还有晕,满脑袋里胀得满满的,像有团浆糊糊住了他的脑子。天色已经黑了,不知道现在是几点,房间里静悄悄的,月嫂没有如约回来似的,他觉得神经一激灵,踉跄着起来,看了一眼陈莫菲,想伸手把她拨拉醒,手指快碰到她的胳膊,手指却停下了。他看见她睡得是真香,环顾四周,他觉有莫名的冷清,仿佛整个世界陷入荒芜,世界里只剩下他跟她了。
孩子呢?
月嫂呢?
他站起来,脑袋里有根弦在这种时候狠狠拉扯着疼了一下,他皱一下眉,朝月嫂的房间走过去。也许她们回来了,在屋子里睡觉,孩子第一次出去接种疫苗,一定会哭,可能是累了,可能他们两个都累坏了,真不该睡得这样死,应该去接他们。
他走过去,小心谨慎,尽量不弄出声音,他不想吵醒陈莫菲。门很容易就被推开,然而里面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有一张小孩子的床,还有一张大床,小床在大床旁边,里面还有孩子的零散物品,温奶器在一旁安静而详和,在等待自己的主人。然而它的主人呢?
陈乔折回到客厅,拿了电话,把电话拨过去,关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候再拨。
他突然间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但他不太敢相信,又说服自己拨通了月嫂的电话,仍旧不通,关机,关机。他觉得这房间里空气变得稀薄起来。
一定出事了,出了什么事儿他不敢确定,他放下电话,垂下双手,告诉自己这种时候一定要保持冷静,这种时候不能慌,不能乱,怎么办,要有章法。
要有章法。
要有章法。
他抬起头,看见小床,想起昨天孩子跟他在一起玩儿时的样子,心整个揪起来。悔恨爬上来,昨天晚上不该去找流年,他不重要,他不再重要,孩子最重要,然而孩子现在在哪里,月嫂不会无缘无故的关机。不,这一切有备而来,牛奶有问题。
他跑出去,冲到牛奶杯子面前,牛奶杯已经空掉了,被室内的空气风干了,
陈莫菲还没有醒,仿佛能睡到地老天荒似的。他拿起杯子来放在鼻尖处,自己嗅了嗅,只有奶香味儿,那点儿奶香味儿也是若有若无的。
他看了看在沙发上躺着的陈莫菲,知道该把她叫醒,然而叫醒后他不知该怎样跟她交代。他想像她得知真相那一刹那的表情,他不想看见那表情,一辈子也不想看见,呼吸不畅,他总觉得自己是在被命运压着打,不止于他,还有陈莫菲,如果他还算随时可以抽身而退、置身事外的话,那么陈莫菲则无从选择。
陈乔长叹一口气,终于有一点理解流年。流年就选择了离开,不想面对,有些事无解,人便想逃避。他终于体会到那种无奈,那是命运强加给他的无奈,人生实苦,人生实苦,苦在爱而不得,苦在一切的圆满都会在你措手不及处失去,有太多事儿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
人活着就要看淡这些无力,就要学会不执着。陈乔又偏过头来瞅了瞅陈莫菲,见她翻了个身,看来也快醒了。他拿出电话来,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您好,我姓陈,叫陈乔,我报警,有个孩子疑似被月嫂拐卖”
陈乔看见陈莫菲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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