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蹲下去,掏出几粒坚果扔到地上,一道白影遛了过来。那是一具富有生命的白色骨架,小巧玲珑,有些可爱。
“我们都见过白骨兽潮,他所经历的规模……”男人欲言又止,他很难想象那样的画面。
“他是个奇迹。”妻子说,“别人无法伤成那样,在此之前他们就死了。”
“但他讨厌这个奇迹,”猎人轻声说道,“从他那只眼睛里可以看得出来。”
“像你一样,”妻子说,“你也讨厌多年前的那个奇迹……”
猎人发出无声的叹息,眼睛里流露出个孤独如夜般神情。
“但我还是活着了,”沉默了许久,猎人才冷笑着说道,“因为懦弱的死去,除了解脱毫无意义。”
然而二十年前的时候他可不会这么说,那时他觉得煎熬地活着还不如死掉。青年人更容易被悲伤左右,他们的世界太小,小到一个人便可能是他们的半个世界。
“你老了,不再那么年轻。”妻子说,这一瞬间,她觉得丈夫乌黑蓬乱的头发下是一颗已经苍老发白的心,也许有朝一日那凝望房梁的青年也会和他一样。
“你也老了,这世界不愿意让我们太过于年轻。”猎人抚摸着她的长发,想要亲吻她的脸颊。
妻子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带着冰冷的热吻。
她在黑色森林里遇见了猎人,那时候猎人还没有他的小木屋,他在黑色森林里游荡,像一匹独来独往的荒原狼。他想走受了诅咒的黑色森林,可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他相信了活着的人都无法从这个地方离开。
后来他们在这里安了家,虽然那时候的他们不确定自己是否爱着对方,但人天生就是一种害怕孤独的生物,只有极少数的怪人可以将孤独置身度外。
这个地方临近水源,地形平坦,也不像森林的其他地方一样幽暗,还有煤炭和铜矿。哨兵一样的水杉矗立小洲上,阳光投过树梢照射下来,白鹿在树荫下饮水……
妻子知道猎人害怕失去自己,在他孤寂的时候都会轻吻她的额头觅寻宁静,只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做了……他在害怕着些什么,也许是在害怕苏木研受伤的原因。
苏木研依旧静静的躺在木床上,凝望着房梁,什么话也不说。弟弟的身影回荡在脑海里,巨蛇的尾刃刺穿了他的身体,满身是血,他却朝着自己微笑!
飞蛾的翅膀从房梁上坠落,像是流星一去不复返,失去了重要的翅膀,那只小虫还算得上是一只喜欢光亮的飞蛾吗?
苏木研似乎想起了什么,努力挣扎着想要站起,一整冷笑后又陷入了孤寂,继续凝望着房梁。那里有一只小蜘蛛,正在无忧无虑的蚕食着飞蛾。苏木研的伤口撕裂开来,鲜血沿着伤口流下,染红了床铺上的羊皮。
良久,他总于闭上了那只死水一样的眼睛。月光从窗台上照射进来,照在染血到床铺上,枯死的羊皮开始发芽,生出稚嫩的藤条,爬上房梁,穿过屋顶。
小松鼠爬过苏木研的身体,从床板上跳下,沿着繁茂的藤条爬到房顶上。它抬头凝望着月亮,冰冷地月光给它的白骨笼上一层洁白的薄纱。不再为坚果而奔逃了,便也独自坐这发呆,多像一只笨蛋小乌龟啊!
苏木研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缓缓站起,支撑着他残损的身体推开房门,藤蔓已经将小木屋重重包围,像是巫师使用了奇怪的魔法。他走到水杉下的水潭边,倒影伤痕累累,无法睁开的右眼衬托出里左眼里的茫。
一柄木剑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大手中,枯叶在上面回旋。森白的小松鼠从房梁上越下,跳上他的肩膀,这个机灵淘气的小家伙虽然没有了眼睛,却流露着一种无以言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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