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他当下的谨慎,白裳裳一阵心酸,又仔细品了品这话的深意,不得不感慨,原来,他一直都明白,也一直都糊涂。

“你……何尝不是呢?”白裳裳看着李元禧,无奈地挤出丝笑意。说到底,他们是一样的人,性情到骨子里,一味只为自己的心。

之前,李元祈地位不稳、前途未明,她和他都不顾一切与他相知相守,如今,他大业得成、如日中天,他们却都与他渐行渐远。

听了这话,李元禧一愣,嘴角微微抽动了几下,眼中神色几变,复又垂下头,不再做声。

“元禧……你知道的,你六哥他,始终是护着你的,不然也不会求陛下让你出使……”虽知多半无用,白裳裳却还是想尽力劝解,总希望还能有转机。

“哎……别劝了,这些我都明白……你也不必为我与他置气,他不过做了他该做的,而我,也是……”李元禧依旧垂着头,仿佛用尽了气力,缓缓吐出这句话。

听了这话,白裳裳直感到绝望。

他们兄弟二人,自少时相伴,这一路共同经历多少坎坷风雨,可再多的努力,如今,皆成枉然。那道天然的鸿沟,终究未能填补上。

“公主,您瞅这天色也不早了,若再不上路,怕是要睡野地了……小的们皮糙肉厚的,不打紧,可也得让咱们这位爷宽泛宽泛……”兵吏见他二人没完没了,实在不耐烦,便走到跟前,压着气性催促道。

白裳裳还未开口,李元禧便出言道:“何必废话?直接开拔既是……”说罢,往后退了退,重又缩回她够不到的角落。

“公主,您看……咱们不过是个当差的,爷发了话,不得不听啊……”兵吏一副无赖嘴脸,哈了哈腰,便吆喝着要开拔。

“等等!”白裳裳却上前拦住,转身跑回车辇上,取来一个大包袱,塞进李元禧的囚车里。

“这是什么?”捧着那包袱,李元禧不甚在意地问道。

“眼见着要入冬了,北疆天寒,为你做了身裘衣,总能挡挡。”白裳裳说着,心底满是凄凉。

想起初见,那敦煌城楼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挥手一投足,皆是天之骄子的骄矜之气。

相处这一年多,更是亲眼见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还需她为他的冷暖费心?可如今,除了她,怕再无旁人能替他打点。

李元禧垂着头,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却瞧见几滴水珠垂落在包袱上,印晕出几团湿意。

“到了北疆,切莫要生事,我想想法子,尽力助你早日回来……”察觉出他的伤情,白裳裳越发心疼,可还是强压着,尽力开解道。

“不必了……这一去,我没想过要回来……”李元禧终于还是抬了头,眼睛里亮晶晶的,闪着水光,“旁的事,都过去了,莫要再与他争执了,六哥他……他会好好待你的……”

听出他的决绝,白裳裳又急又慌,还想再出言相劝,却被兵吏打断:“公主,小的们再耽搁不起了……您行行好,咱们也好早些上路……”说罢,狠狠地呵了令,车队便复又向前而去。

白裳裳立在原地,呆呆望着囚车越行越远,渐渐融入暮色之中,一直强压的情绪便骤然崩塌,泪水奔涌而出。

“元禧!”白裳裳喊得声嘶力竭,一道不安的直觉闪过,仿佛此一别,便是永别。

而李元禧,却始终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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