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这座西境小城,白裳裳直觉得,一切,恍如隔世。
离开时,还是一座祥和热闹的通商佛国,不过一年多,便脱胎换骨一般,成了肃穆庄严的军事重镇。
经历了战火的摧残,城中旧时风貌,大半已化为灰烬,而新的样貌,亦在隐隐生发。
“馄饨,热烫烫的清水馄饨,两位小爷,来一碗么?”比如,这中原独有的吃食,如今,都在此处生了根。
“乖乖,这还是龟兹么?满大街都是中原人,连馄饨铺都开起来了。”秋娘左顾右盼,一脸的惊异。
“小声点儿。”白裳裳压低声量提醒道,又拽着秋娘快走几步,向着轻云裳曾经的门面走去。
七拐八拐,穿过好几个巷弄,终于寻着故所,可当初的雕梁画栋,早已成了残垣断壁。
“哎呀,咱们的小楼,竟也烧没了,这……”秋娘一面耷拉着脸,一面啧舌,如丧考妣。
“行了,别看了,就算没烧,早也不是咱们的了。”白裳裳却不以为意。
“说得也是……”秋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转瞬又不解地问道:“那咱们来此处做甚?”
“寻熟人。”白裳裳一面四下探看,一面不假思索地回道。
“哎,您早说啊,方才奴还瞧见阿炎老爹……”秋娘一听,连忙说道。
“开酒肆的阿炎?何处见了他?”白裳裳急急问道。
“就在前街,他似新盘了个铺面……啊……主儿,慢点儿……”秋娘还未说完,便被白裳裳拖着往前街去了。
“啊呀,是秋娘子!咱们怕是好些时日未见了,快里面请。”阿炎见了她们,满心的欢喜全写在脸上。
“是啊是啊,老爹近来可好?”秋娘忙笑盈盈地问好。
“哎,突厥兵一场火,铺子没了,家也没了,如何能好呢?”提起那场浩劫,阿炎忽而皱起眉来。
“家人呢?”秋娘也收起笑意,关切地问道。
“好在全家老小提前逃出城,至少都还活着。”阿炎回道。
“阿弥陀佛,那便是万幸了。您老人家积德积福,可不就有好报了?瞧瞧这新铺子,竟比从前那个还气派些。”秋娘松了口气,连忙又堆上笑。
“嗨,来了这些中原兵,背井离乡的,赶上休沐了,就爱来喝两口,我这铺子的生意,倒真比之前强些。”阿炎眯着眼,似笑非笑地回道。
“如此说来,却是因祸得福了。”秋娘提溜着眼,瞥了瞥白裳裳,小心翼翼地说道。
“哎,到底是亡国遗民,心里多少不是滋味。从前,这龟兹城里,咱们可是东道,如今,连名儿都改成安西府了……”阿炎刚叹完气,又开口道,“可话又说回来,咱们老百姓,不过为个营生,能吃能喝,日子久了,便也没得计较了。”
听了这话,秋娘怕白裳裳心里不好受,正想岔开话头,却听白裳裳开口问道:“中原人,对你们可好?”
阿炎被问愣了,尬尬地笑了两声,回话道:“这可怎么说呢?官爷自不能跟菩萨似的,但那位睿亲王,不,新太子,确是个有本事的。不仅会带兵,理政也有一套。不然,这安西,哪能有当下的模样?”
逃了这么远,分别这么久,再听到他的名号,白裳裳心中还是闪过一丝痛意。
阿炎却又开口道:“咱们先王上,糊里糊涂把公主嫁出去,倒是歪打正着,真是选了个好归宿。这不,国都亡了,太子还把她当宝贝似的宠上天,却不知究竟是生了什么病……”
“生病?”白裳裳和秋娘异口同声地问道。
“是啊,你们不知道么?咱们这位公主,好巧不巧,大婚当天得了异症,见不得人,太子只好让柳良娣代为行礼,却生将太子妃位留给她。之后,又全天下张贴告示,延请名医替她医治。也不知,治好没治好……”阿炎煞有介事地说道。
他竟为她留了太子妃位?还全天下的贴告示,告诉她,他仍在等她?
白裳裳顿觉心底生疼,仿佛被千万条虫蚁啃噬。
“主儿,您这是怎么了?”秋娘见她捂着胸口,面色惨白,赶忙上前问道。
稳了稳神,白裳裳想起来意,忍着痛,开口问道:“老爹,你可知,先王上被葬在何处?”
阿炎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却还是开口道:“就在昭怙厘寺里。”
“走吧。”白裳裳揖手道了谢,带着秋娘便往城南马厩去了。
“主儿,咱们祭拜完王上,还回来么?”秋娘一边走,一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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