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安县东北,乱葬园内。
天色已晚,顾仪立在县丞身边,看着十来个人将墓地挨个挖开,墓穴之中,散乱的堆积着尸骨,牧松客早已对县丞叮嘱过了,他们的“二师兄”衣着与旁人颇为不同,只需将墓穴挖开,顾仪便自然能认的出来。
县丞也具体问过,毕竟那已是多年之前的事了,人埋在地下,当时时间仓促,也没什么时间准备棺椁,尸首恐怕已是一堆白骨,如何辨认还真是个大问题。但顾仪当时也拍胸脯表示了,师兄有一项与旁人不同之处,就算只剩下白骨,也一样可以认的出来。
那时候县丞见他二人说话如此自信,也就认可了两人的话,并未多想,毕竟挖掘尸首这是他们的要求,反正也是顾仪跟着过来的,到时候找不到也不是自己的问题,自己也尽力配合了,只要牧松客他们不向张太守汇报此地的情形,那便一切好说。
当然了,顾仪压根也不知道该怎么辨认,因为根本就不存在这么一个“二师兄”,当时编造这个借口之时两人都已经想好了,若是县丞再要追问,就说是这个“二师兄”左脚右手各多一指便是,反正他们的目的只是拖住县丞这些人,顾仪在这里要做的事,只是确保在带来帮手之前,县丞不会返回龙安县城之中而已。
按照原计划,常师爷跟牧松客往道观那边去,到了那边牧松客也会搞出一些事情,拖延住常师爷,顾仪一遁走,县丞这边必然会乱作一团的寻找他的去向,也一定会往常师爷这边聚拢,到那时龙安县城内就是个六神无主的状态了,也是最方便发动起城中百姓的状态。
所以现在在这墓园之内,每挖开一个坟冢,顾仪都要到坟冢之中装模做样的查看一番,坟冢之中也确如县丞所说,不仅白骨杂乱,几乎不见人形,且多是许多人的尸骨交叠在其中,极难分辨,即便如此,顾仪仍是要附身看一下尸骨的手脚之处,县丞原本还有些疑虑,但见了顾仪这番动作,倒也的确是找人的样子,也就不再怀疑,确认了顾仪就是在寻找自己的师兄。
不过顾仪虽然装得很像那么回事,但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在城中的时候,顾仪就问过牧松客,如此挖掘坟冢,编造谎言,是否对坟冢之中的逝者太过不敬,他虽说不信鬼神,但对这样的事,总免不了有顾虑。
其时牧松客倒是没有安慰他,只是说了如此一番话:“你我三人要管这闲事,并非是为一己私利,而是为了让这座被妖鬼邪说所祸的县城重归平静,活人在县里尚且不易生活,又何尝有时候去管这些地下的死人,在这种时候,若是地下的死人帮得到地上的活人,他们在这里做的事,又有何不可呢?”
这些话顾仪也想过,说得似乎有理,但他在那时也向牧松客点出了,他这一定要用掘坟来拖住县丞,也不过是为了圆之前所编造的谎言而不得已采取的策略罢了,若是不是用挖掘师兄遗骨这个理由,也实在难以说得通他们的理由,若是不用这个理由,那之前和县丞他们交涉之时,还不如单纯的要钱更合乎情理一些。
牧松客自然也承认了顾仪这个判断,他说得很坦然,不要县丞他们用钱行贿,只是他自己做事的倾向罢了,他喜欢更加戏剧化一点的理由,他也坦言,这样先与恶人商谈许诺,再自食其言,动手拆穿恶人这样的事,实在不符合侠义道德,他自己做起来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但顾仪这种初入江湖又是希望成侠的人,也的确不适合做这件事,到时候说出去,也并不是一件好听的事,但既然顾仪选择了不用江湖手段这种方式,那也就只能这么做了。
眼看天色已晚,墓园之内也只挖开了一小部分坟冢,顾仪看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对县丞说道:“县太爷,我看天色晚了,夜间实在不是查看坟冢的时候,不妨今晚暂歇一下,明日清晨再动手开掘比较好。”
县丞看看天色,的确,时值冬季,天也早早的黑了,虽说附近点着火把,但坟冢之中也的确看不清楚,既然顾仪这么说了,他自然也同意,于是下令让差人们停下开掘之事,在墓园门口一侧安营扎寨。
来的时候县丞也估计到了今日是做不完这件事的,故而驴车上除了棺椁,也带了安营扎寨所用之物,门口屋子旁边有准备好的柴火木料,一帮差人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便准备好了供在场之人暂时居住的营寨。
准备营寨之时,顾仪注意到,原先他一直在注意的那个姓范的差人,却完全不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之内,到现在为止,除了自己无意间发现他吐纳之法与旁人不同,没有发现任何他与其他差人的不同之处,光就是这一点,倒是看不出这个人与其他人的不同之处,但如此低调的一个人,实在是让顾仪放心不下。
正在在场的人搭建好营寨,准备歇息之时,一匹快马自县城方向而来,听马蹄声,应该正是冲着墓园方向来的,顾仪放眼看去,那人手举火把,一身官差打扮,来到营寨前,见县丞迎了出来,那人立刻翻身下马,对县丞说道:“老爷,师爷让我转告您……”他眼看顾仪在一旁,便附在县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县丞听了他的话,点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师爷,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一切等到明日再做打算。”
那人点点头,再次翻身上马,向着西北方向去往松岭关的道路而去。
顾仪走上前问道:“县太爷,是有什么事吗?”
县丞想了想,说道:“顾少侠,你们那位侯兄弟,似乎和道观里的人有些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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