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任好下令将细作带过来,片刻后士兵押着个须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老叟过来,论年纪只怕比自己手下的百里奚还要年老,心道哪有这把年纪的细作。
秦任好心下怜惜,允许老叟坐着说话,那老叟颤颤巍巍地坐下,还止不住地用袖子抹着眼泪。
秦任好道:“刚才士兵们对老先生不敬,多有得罪,还请老先生见谅。”
“老朽不是因为自己伤心,老朽这一把老骨头,即使立刻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怜惜的。老朽只是见到秦君以后,才知道秦君果真如传言所说,是一平厚宽仁的贤君,所以老朽深为秦君感到惋惜啊。”
“此话如何说起?”
“此番秦君和晋国联军攻打我郑国,不外乎是为了夺取我郑国的土地,获得天下诸候的敬畏,若攻打郑国果真对秦君有益也还罢了,只怕秦君劳师费财,陡然奔波一场,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岂不是大大的不值吗?”
秦任好说,“不瞒老先生说,晋候许诺寡人攻下郑国以后,将汜水以西,包括虎牢在内的五座城池送给我秦国,秦国与晋国素来交好,晋候也是信守诺言之人,不知何来为他人做嫁衣裳之说?”
“秦国与晋国相邻,与郑国相距有千里之远,又有周都和晋国阻隔于中,试问秦君即使得了郑国的土地,如何能守得住?即使守住了,与秦国本土相隔千里,往来输送多有不便,于秦国又有何益?这是其一。秦晋两国,毗邻而立,势无上下,若晋益强,则秦益弱,晋国若拿下了郑国的土地,则千里中州尽为晋国所有,从此晋国南达楚国,东至齐鲁,占尽天下地势关隘之地,天下还有谁能与之争锋?秦君除了为自己设立了一个强大的对手外,于已又有何益?”
一番话说得秦任好默然不语,烛之武见秦任好已经心动,进一步献言道:“秦君助晋国攻打我郑国,不过是为了今后能在郑国有个立足之地,秦国与郑国相隔甚远,往来多有不便,郑伯说了,只要秦君能撤兵,郑伯愿意与秦国订立盟约,互为友邦,从此秦国的军队可随时取道我郑国,秦国的商贩可在郑国境内自由出入,随意买卖,有了郑国这个立足点,秦君以后通往东方各国就方便多了。”
秦任好沉思片刻后道:“老先生所说固然有理,但我秦国与晋国互为姻亲,向来交好,寡人承诺帮助晋国攻打郑国,若是就此退兵而去,寡人岂不成了背信弃义,见利忘义之人。”
“老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有什么事没有见过,别说国与国之间,就是父子手足之间,利益当前,薄情寡义之举何曾少了,何况秦君身为贤君,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秦国的千万子民和后世万代着想吧?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还请秦君自己斟酌吧。”
烛之武退出大帐后,秦任好再也无法入睡,将烛之武的话细细思量,觉得好不为难,好不容易熬到第二日,有士兵来报说周都有使臣前来。秦任好忙命传进来,来的正是万卣。
秦国地处西隅,与中原少有往来,秦任好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万卣,因此不敢怠慢,与万卣互相见了礼。
秦任好道:“不知贵使此来有何见教?”
“周天子听说秦晋联军攻打郑国,十分震惊,想郑国为诸候大国,历来担任天子卿士,辅佐天子,据守山河,对周天子忠心耿耿,不知究竟犯了什么错,使得秦晋两国要如此大张旗鼓的前来征讨?”
“寡人听晋候说,郑国违背盟约,与楚国暗中结交,所以率军征讨之。”
“此话恐怕不尽详实,早年郑伯就将女儿嫁与了楚王,因此两国是姻亲,又是邻国,免不了有些来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听说秦君与西戎也有联亲,难道也是与戎狄暗中勾结?再者郑国若真与楚国结交,如今郑国有难,楚王又岂会袖手旁观?”
见秦任好低头不语,万卣又道:“秦君想,晋候发兵前遍召诸候国君,在翟泉召开盟会,为何最后却无一国君响应参与伐郑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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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晋候还是为了报一已之仇,当初晋重耳流亡在外时,路经郑国,不受郑伯礼遇,所以晋重耳一直怀恨在心,如今他成为中原霸主,自然是要将以前的旧帐一一清算清楚。秦君乃是天下皆知的仁人君子,何苦为了晋重耳的一片私心而受其驱使呢?”
一番话说得秦任好终于打定主意,叹道:“也罢,为了秦国今后的大业,就让晋重耳说寡人是背信弃义之辈吧。”
万卣退出后,秦任好便下令全军收拾装备物资,立刻撤回秦国。
重耳这日刚刚起床,正在洗漱,听下人报说秦军已经连夜撤走,兀自不信,让探子再去打探。
探子走后,重耳再也无心洗漱了,将巾帕重重地扔在水盆里,闷坐在席上,不发一言。
不多时狐偃、先轸和栾枝等人一齐涌进大帐来,先轸道:“主公,末将刚刚得报,秦君已经与郑伯私下订立了盟约,郑伯允诺秦君在郑国驻兵,秦君则率军撤退。”
众将士皆愤愤不平,狐偃道:“不想这个秦任好竟是如此见利忘义之辈,咱们与秦国多年的交好,竟然抵不过郑伯几句虚实难定的利益许诺,不如让老臣领一支兵马,现在就去追击秦军。”
栾枝也道:“秦君言而无信,欺人太甚,末将也愿意领一支兵,前去追击,就算是出一口恶气也好。”
重耳道:“不可,当初若非秦君带兵送寡人回国,后来吕甥和卻芮作乱时,又帮助寡人平定内乱,寡人岂能有今日?寡人只是不明白,秦君并非言而无信之辈,为何轻易就撤兵而去,难道真的是寡人德行不修,难以服众吗?”
先轸道:“主公多虑了,举目四方,当今天下论国力之强,还有谁能比过晋国去,除了主公外,还有谁有资格当这个天下霸主,秦君也不过是嫉贤忌能,被小人利用了去。即使没有秦国,仅凭咱们晋国一已之力,末将相信也能将郑国打下,请主公即刻下令,全面攻城,末将要让秦国和天下人知道,没有别人相助,晋国一样可以所向披靡,无往不胜。”
重耳点头道:“攻城之事,就由元帅看着办吧,寡人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返。”
此时的新郑宫城内,郑踕正与万卣在商议。
万卣坐在郑踕下首,颇为自鸣得意,道:“郑伯看外臣出的主意如何,秦任好果然撤兵而去,想那晋重耳此刻定在帐中大发雷霆,若他能与秦国就此交上手,两国反目,那郑伯就可无虞了。”
郑踕却毫无喜悦之色,冷冷道:“周使怕是要失望了,晋重耳不仅没有追击秦军,反而让晋军围住了城池,在城下排兵布阵,眼看立刻就要攻城了。”
“哦”万卣敛了笑容,“不知郑伯可已有退敌之策?”
“周使当初不是说,如果秦军撤退了,剩下一个晋国就好办多了吗,寡人哪里有什么退敌之策,还倚仗着周使为寡人出谋划策呢。”
“外臣到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只怕郑伯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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