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尽管他是近三十年最年轻的诵经战士,也没能获得三年前参与讨伐魔神的队伍,又可庆,若他真的参与了,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的姐弟重逢,那场战斗死了太多人。

“魔神都死了,你还做这种脏活?”

阿黛拉不解,达西笑着摇了摇头,仿佛阿黛拉问了一个蠢问题。

“你以为我想?我脑袋里秘密太多,停下来,就得掉,我能假死还得感谢安瑞亚人,他们出乎所有人意料。”

“教会也这么脏?”

“灯台下的阴影才是最暗的。”

达西眼角尖锐,有一股怒火,却烧得乏力,他已经控诉到麻木了。

他向阿黛拉诉说着教廷的黑暗与末落,诉说着如何他从教会大学里的虔诚率直且踌躇满志渐渐走向麻木与得过且过。尤其是魔神死后的日子,他像一艘失去方向的渔船,他与阿黛拉姐姐的第一次相遇,也被他当成了海妖的歌声,被掩盖和遗忘,直到他真的听到了来自教廷的消息,看到线人给他的纸条上阿黛拉的名字。

当然,达西不可能直说他的这些情绪和抉择都和阿黛拉有关,这些都是阿黛拉猜的。

当然,阿黛拉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天色渐晚,他们已看不到银叉河的源头,前方不远是广袤的洛斯里克丘陵。

“等帮我找到伊莎之后,你去西奈特吧,去照顾爸妈,那里很偏,不会有什么人打搅。”

“你呢?”

“我四处走走吧,还有些事情想弄清楚,我没法安定下来。”

“魔神没死,对吧?”

阿黛拉停住了,她记得自己没有对达西说过这个。

“你为什么这么想?”

“很好猜,你的出现,还有龙国那个贝鲁赛巴卜,领头的死了,手下却开始猖狂。我听到过一些风声,有说会产生新的魔神,还有说魔神根本没死,就封在迪欧维勒的湖底等着复活。”

达西审视着阿黛拉的眼睛,

“你有些事情没告诉我。如果你在做危险的事情,你最好带上我,我和你一起。”

达西的眼神坚定,阿黛拉倍感欣慰,她想起小时候一年新年爷爷在桌上对爸妈说的话:

“等这两个孩子长大了,我希望阿黛拉去做生意,她机灵,达西稳重一些,可以帮忙打下手,搞搞经营。”

十几年前就化成泡影的事情,现在有机会以另一种方式成真,不知道爷爷在神庭能否看见,作何感受。阿黛拉感叹着,强硬地拒绝了达西。

“不行。我不会和你一起。”

“你怕我拖你后腿?”

“……对。”

阿黛拉试图掩饰不忍与无奈,但她藏不住。

前方原本一望无际的平地开始变得崎岖,阿黛拉想起了这片地方的名字——洛斯里克丘陵。洛斯里克,来自古老城市的名字,阿黛拉知道它是因为“洛斯里克之壁”,第一个维德维奇夫人给阿黛拉展示的防御魔法。

回忆就像冷风一样灌进心头,阿黛拉低下头,把兜帽拉低了些。

“你是很强大。”

达西看起来很不甘心,

“但教廷可以轻易杀死你。你说你对教廷一无所知,至少这点我可以帮上忙。”

“我并非一无所知,我知道迪欧维勒的钢铁能杀死我,我跟战斗团的人打过交道,我能自保,你不用担心。”

“差远了,你不知道他们的手段。神铁造物是最普通的器。那天被你撕碎的,不过是探你底细的下级战士。他们在狩猎你,全大陆都在,南方的战事只是调离了部分人手,我的前辈,被称为‘神之利刃’的怪物们都在寻找你的下落。”

“既然你都清楚,不如这一路上好好和我说说。”

达西有些急了,脸色罕见地开始泛红,但不一会儿渐渐褪去。

“好吧。随你。”

他似乎不再坚持,阿黛拉却开始苦笑,她当然知道达西的脾气,他不喜和人争,但他会日复一日地固执己见,像一头拧不动的驴,拽着你渐行渐远。

天色已晚,阿黛拉和达西在森林中休整过夜,她看向天边的沉沉暮霭,和被金色线条装裱的洛斯里克丘陵的轮廓,心生无助与茫然。

她才十七岁,算什么姐姐?

真正的姐姐躲在这躯壳里,在装死。

阿黛拉没有人可以倾诉,没有人可以问路,纵使她冰雪聪明,在这抉择的路口也如履薄冰。她的命运被攫在魔神的手里,她心中早已隐隐有斩断一切,然后鱼死网破的想法。

明明与达西相逢并和解了却了一桩心愿。明明能与弟弟旅行是最开心的事情。但达西,终究是她前进的牵绊。

阿黛拉摸了摸自己搏动着的左胸,那里已经没有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再生出来的不能称为心的“肉”。她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我得再快些,再快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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