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时日,左宣武将军府的气氛有些紧张。自从上次刺杀时间之后,种师道始终认为,那不过一次试探性的行动,后面的攻击不可避免。因为他们是一群死士,而且梁洛瑶是他们此行的唯一目标。
沈晦将梁洛瑶安置在了左宣威将军府中最为隐秘的一处书房中,种师道安排了两名精干的军士日夜守候。沈晦知道,梁洛瑶不再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落难女子,而是一个对宋夏关系发挥举足轻重作用的重要人物。
这一判断他却不能向任何人说,而他自己的心中也存在着太多理不清、想不明白的困惑:关于“莫罗魇”、关于“迷迭香”、关于梁洛瑶。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置身于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障之中。与生俱来的好奇心,又驱使着他迫切地想要一探究竟。
种师道也隐隐感觉到事情并非想象中那般简单。于是他书了一封密折呈送东京哲宗,希望能够派遣大内精锐“龙禁尉”来杭州以备不时之需。
赵穗公主这几日受风寒所侵,高烧不断,病中时常念及“沈先生”。哲宗对沈晦的安危更加是忧心忡忡,当下便令一千“龙禁尉”即刻开拔,直奔杭州而来。
皇帝调派“龙禁尉”赴杭州之事,很快便传到了杭州通判廖铭的耳中。廖铭毕竟官场浮沉大半生,自然嗅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忙不迭地去专程拜访了沈晦。
厄内卡这几日颇有些焦躁。自那日收到讯息从“楼外楼”撤出之后,他带着自己的十余名手下在钱江边萧山来家庄的一处废宅中待了三天。江边空气湿热,令他们这些在北方草原上驰骋惯了的汉子十分不惯。一纸神秘的命令将他们死死按在着淡出鸟来的江边蛰伏不动,这是他们在接受命令之初完全没有想到的境地。多年来,他们早已经习惯杀伐征战、刀头舔血,偏偏是难以接受这种无意义的等待。对于草原上的勇士而言,行动才是他们生命的最高意义。
他们藏身的旧宅虽旧,吃穿用度却一应俱全,显然是有人精心安排过的。这倒是令这些无所事事的武士们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这让他们感觉到自己的行动尚未完全脱离预定的轨迹。于是大多数人便安然地高卧于榻,正好借以缓解长途奔袭的劳顿。
厄内卡听着同伴们在床榻上的呼噜声、颇为轻松的说笑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意味。身为一种多年行走草原的猎人,他内心始终有种挥之不去的不安。但是关于这种不安,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微微锁着眉头,起身走出房门,在荒草丛生的院落里缓缓踱步。
突然一阵低低的敲门声响起。
敲门声来自离厄内卡不远的那扇后门。
一个守在门边打盹的武士立刻警醒了起来,侧身立在门边,扶着门栓,低沉而急促的问道:“门外何人!”
“乌苏利马,格力盖亚!”门外人不见思索地回应了一句西夏土语。
那武士闻得乡音,顿时放松了紧绷的心弦,面上露出了一丝轻松的颜色,随即“喀吧”一声打开了门栓。
进来的人一身中原的文士打扮,但是他深陷的眼窝和暗棕色的眼瞳,足以令门里的武士认定他的同胞身份。
那人在武士的耳边一番耳语。武士立刻面露欣喜之色,并情不自禁地望向一直伫立在不远处的厄内卡。
厄内卡一直留意着两个人的动作,他的目光机警地越过两个人的头顶,望向微微虚掩的门外。
门外满地阳关,一蓬蒿草,在风中孤独的摇晃。
厄内卡的内心稍稍放松了一些,武士脸上满溢的笑意,使他这份轻松不觉又增添了几分。他想,或许是太后新的指令终于到了。于是他朝着那位文士挥了挥手。
文士会意,一路小跑的的来到了近前,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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