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冷了,章台的天被彤云压得沉沉的,偶有一两阵秋风吹过,卷积着地上行人落下的牛皮纸张,擦着地往角落里滚去,萧条而冷清。

入了夜,街上更是少人行,阿宁站在客栈窗前,打量着这屋外瑟缩的秋色。她在等,只消过了今年,明年必定会是另一番天地。

“主子……”青悠轻轻唤了一声,将青黑色外罩罩在阿宁肩上。

“公子传来消息……人找到了!”青远青悠都只认阿宁一个主子,对于萧然,他们像萧宅其他人一样称他公子。

阿宁听见此言,才将窗户合上,转过身来:“在哪?”

“江南西道,邵州……”

“邵州?”沉默两秒,阿宁抬起明媚的眼,望着青悠:“传信回去,让青远十日后从岳州启程,抵达洞庭等候消息!”

“是!”

其实从章台到邵州,本可以不用折去洞庭的,但阿宁的事,萧宅的所有人都没有过问的权利,自然也包括青悠,但渐渐地青悠也就习惯了。

见阿宁不说话,青悠立刻退了退下。

只是一开门,门口却立着一人,青悠不由自主哼了一声,阿宁循声抬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

青悠朝旁边让了一步,站在门边的唐琪进门后,青悠立刻出去,将门带上。

“找我有事?”阿宁寻了个就近的座位坐下,先开口。

倒是唐琪,踌躇好一会儿才出声:“还请姑娘高抬贵手,放过红药……”

“哦?”阿宁嘴角一扬,语气中却不是讶异,倒像是故作惊奇:“唐少侠何出此言?”

“行刺庄凌是我一人的主意,不关红药的事,姑娘有什么都可冲着我来……”

“你以为我会信?”阿宁的语气淡泊中带着讽刺,懒懒的,却有着瑟瑟的冷意。

“信不信由你,但在下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唐琪尽可能的显得硬气霸道些,但关心则乱,他目光中的担忧以及对结果的不确定准确地让阿宁捕捉到了。

“呵呵”阿宁只是笑着,不说话。有些人,只是笑着,却让人心里发毛,阿宁就是这种人。

唐琪望着阿宁脸上那似有似无的笑意,心里莫名的有心心虚,只得用怒意来掩盖:“你笑什么?”

“笑你!”阿宁不带一丝掩饰的开口:“既然你喜欢她,为何不带她离开那肮脏的地方?”

“我……”

“她不愿跟你走?”阿宁声音中带着一分的疑问,七分的笃定还有两分的嘲讽。“原来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阿宁说的是实话,唐琪不止一次给红药说过,带她离开,甚至还帮她赎了身,可是红药却不愿离开那是非之地。

说完她径直站起来,一步步逼近唐琪:“你既没本事带她离开,又赢不了我,有何资格要求我?”

唐琪被阿宁堵得说不出话来,气结得直跺脚:“你……”

阿宁定定地望着唐琪,目光中的凌厉逼得人不敢直视,连带着语气也凌厉了几分:“你要是能把她带离醉红楼,走得远远的,我想做什么,自然也无从下手,你什么也做不到,却跑到这儿让我手下留情,不觉得可笑?”

在阿宁的意识里,弱者从来没有话语权,她也是秉承着这个思想,一路走到了今天。

“既然如此,唐琪告辞!”唐琪气愤的夺门而出。

“站住!”阿宁冷冷一喝。唐琪不自觉停下脚步:“我给你三个月,若是三个月之内,你能带走红药,从今往后我定不会在为难你们,若是做不到,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阿宁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晦涩不明,人还不错,就是手段差了些。阿宁如是想。

……

阿宁目光飘得很远,回过神来,眼中却是少有的柔软,她抬起手中的笔,蘸着青瓷里盛着的大红釉瓷燃料,一笔一笔细致的给手中那支木簪上色,许久悠悠飘来一句似有似无的话:“好……我给你留一朵,红色的”

这个世上,阿宁没多少在意之人,而在意阿宁的更是没寥寥无几。

可是她那满目疮痍的人生,终归还是碰上了一些好心人的。

月清冷的挂在天边,阿宁提起笔,踌躇再三之后,在那张素白的宣纸上行云流水的落墨:“吾离开继康半年有余,居住之地偏远,消息闭塞,然不日听闻贾府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拿下此次茶叶采办权,阿宁在此恭贺公子!”

寥寥几句,算不得关怀,结尾落款处阿宁却工整地署着:“岳州萧宅阿宁敬上”

贾府此次采办茶叶,一定是会前往安州,阿宁这么明明白白的写下萧宅的地址,意味显而易见。

她要试探,试探贾铭的态度。

很多事情筹谋已久,是时候该开始了。

时值九月初九,重阳如约而至,从雕花轩窗往外望去,天上的月亮如弓箭睡卧于天际。

通明的灯火,阵阵的软香,醉红楼一向是个销金窟,阿宁盯着天上那弯月亮,背对着红药,但话却是对她说的:“你这儿看到的月亮,似乎比别处的亮!”

红药一愣,起身略着了一杯菊花酒,递到阿宁面前:“阿宁姑娘,重阳佳节宜言饮酒……”

阿宁转过来,细长的手指慢慢接过酒杯,深深的看了红药,许久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酒……”阿宁将杯子放到桌上,从袖子底下拿出那支做好的簪子,甚是随意的递过来:“姑娘的酒自然不能白喝!”

“给我?”红药看着那支透着釉光的簪子,有些不确信。

“莫不是红药姑娘嫌弃?”

红药踌躇再三,伸出手接过,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簪子竟然是木质的。很久以前,红药也很喜欢这种木质的发饰,可是已经很久没亲见那个故人做了,她迅速将目光从那支木簪上移开,害怕想起那些过去很久的事,但语气却不听话的哀伤起来,虽然她说的是:“不!很精致……”这样一句赞美的话。

她见过别人做过簪子,这是个精细的活,光是上面的花饰雕刻下来就得很长时间,那时她想着,也只有这种礼物最能体现送礼者的心意。可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心的人很少,有钱的人很多。

“喜欢就好!”阿宁慢慢坐下,拿起桌上的小吃轻轻咬了一口:“明日我会前往洞庭湖,听说那儿风光甚好,不知红药姑娘是否有兴致一起前往?”

“洞庭湖?”红药的声音有些顿挫,和她平时的温软细语不同,显然有些兴奋,但眼底的光芒在下一刻便灭了。话语也恹恹的没了方才的兴致:“那儿风光确实不错,不过我就不去了,红药在此愿阿宁姑娘旅途愉快!”

阿宁移开目光,没理会红药简单明了的拒绝之意:“明早辰时我会让车夫过来接你,你自己准备好!”她的语气是不容置喙的坚决。

“可……”红药刚想反驳,抬头看到阿宁撑着的头,不知为何竟然不自觉改了口:“好!”

接着是两厢沉默,红药突然想起,阿宁给她说过今儿要去潘阳湖,便问了一句:“不知阿宁姑娘今儿前往潘阳湖感觉如何?”

“好,很好!”阿宁嘴角的弧度弯弯的翘起,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话,可红药总觉得阿宁的笑意中带着阴诡和妖异。

对于阿宁,红药算是一点也不了解,唐琪叮嘱她,让她离阿宁远一点,说阿宁这个人很危险,这一点红药无可否认,阿宁这个人太过清冷孤绝,一般这种人心里是没有多余的感情的,但红药却总觉得阿宁对她的态度难以捉摸,明明不认识,可是却感觉得到阿宁对自己有种莫名的关心,而且那种关心是隐隐的,不着痕迹的,却是真实的。

夜,慢慢深了,阿宁站在窗边,清冷的月华倾斜在她周身,她的发,披着,在月光下仿佛浸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更露。

从章台到洞庭,一路上走走停停她们用了近五日的时间,到达洞庭青远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阿宁却并不急着去见那个她早就吩咐寻找的人,而是租了一只画舫,载着红药悠闲的泛舟于洞庭湖上。

青远和青悠跟着,一句话也没说。

立在画舫船头,阿宁目光略带幽深,望着这寥廓的洞庭水,红药的目光比她的更深邃,可是红药看着看着,突然沉沉的冒出那么一句:“原来洞庭也不过如此!”

阿宁蓦然一愣,目光骤然有些哀恸,只见她默然走进画舫里取出一张七弦琴,坐在船舷之上手指搭在琴弦,琴音从她指尖缓缓流出,虽然手指略显生涩,但琴音却异常的缥缈,和着悠悠洞庭水,莫名的哀怅。

红药听着,眼神蓦然的凄凄然,她恍惚中猛然抬头,望见阿宁那张清冷卓绝的面容,一怔,嘴角却慢慢挂着一丝笑:“原来阿宁姑娘还会弹琴……”

阿宁手指并未停下,依旧埋着头,盯着琴弦,却答着红药的话:“并未正经学过,只是听得多了,也便会了!”

“《普安咒》……”红药似乎想起了很久远的事:“似乎很久没听过了……”

阿宁没有接过话,但是心中却是五味杂陈,红药停顿一番,接着开口:“琴由心生,这曲子,我是万万奏不出这种韵味的!”

不远处的画舫里,广言坐在舱内,听着传来的悠悠琴音,端起酒杯,对面之人目光一直落在阿宁的身上,越听,眉头越是舒展不开,许久才开口:“你觉得这曲子怎么样?”

广言默默回味着,淡淡开口:“我自问识曲无数,但却从未听过如此意境的《普安咒》”

“呵呵!”穆阳冷冷一笑:“不错,这曲子弹得悠远空阔,清明绝冽,佛家该有的悟里面都有,但音韵之间却带着挥散不去的悲愁……”穆阳抬起眼,望着广言,目光带着清冽:“可师妹以前从未摸过七弦琴……”

广言一怔,一言不发地端着酒送入口中,穆阳的意思广言明白,他依旧怀疑阿宁的身份,可是穆阳试探不止一两次,广言也明里暗里调查过,得到的结果都一样,阿宁确实是原来的那个赵宁。

广言反问:“她是不是你不是最清楚么?”

听着广言的话,和阿宁相处的画面竟然一股脑钻入脑海,从以前的单纯刁蛮到如今的清冷深沉,以及穆阳那一剑刺入阿宁肩胛骨时阿宁的咄咄相逼。

“是啊!”停了很久,穆阳才又补了一句:“或许我从未真正了解过她!”

“要过去打个招呼么?”广言的目光落在阿宁身上。

“不必了,此时此景,她大概不想看到我们的!”

虽说每次见阿宁,阿宁的态度都算是周到,但也仅限于周到,她的目光中永远都带着疏离,那是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画舫之上,阿宁的琴声并未停歇,红药的目光渐渐蒙上一丝哀愁,在琴音之中,她带着讽刺和悲哀笑着开口:“我是奶奶带大的,对父母最后的印象便是他们拉着我的手离开的样子……他们说,他们去洞庭做买卖,等到有钱了就回来接我们……我就一直等一直等,等到奶奶过世,我也从六岁等到十六岁他们都没回来……”

阿宁抬着头,望着红药悲戚的眼,想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红药望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一笑,但笑容却惨淡得让人心疼:“原先有人问我,这辈子最想去哪?我说最想去洞庭看看,那时她和我约定,有朝一日,我们一起踏遍卫国的山山水水,如今我终于站在洞庭水上,她却死了,冰冷的躺在异国他乡……”

阿宁无声叹了一口气,手底流出的音韵又沉闷压抑了几分。“终究如今你还是站在了原先最想站的地方!她想必是高兴的!”

红药站到阿宁身边,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原来那个人,泪水不由得模糊了双眼。

她们之间的约定,如今却只能用另外一个身份,另外一张面孔来完成,不过这样也好。

次日清晨,阿宁推开房门,青远青悠已经候在门口,青悠见阿宁走出,麻利地抖开披风,将披风罩在阿宁身上,阿宁微微留头:“青悠不必跟着”说着,她递过一封装好的信,接着开口:“红药姑娘醒之后交给她,这几日无论她去哪,务必护好她的安全!”

青悠恭敬地退后一步:“是!”

青远跟在阿宁的脚步,屋檐之下,他撑开一把青黑色油纸伞,替阿宁挡住细密的雨丝,小心翼翼地将阿宁送上马车。

从洞庭到邵州说远也远,说近也近,统共两天的路程,阿宁偏偏压成一天半,到达邵州时已是晌午,风雨兼程的赶路让她和青远的脸上都带着倦意。

青远停好马车,微微向着车内小声告知。“主子,前面就是邵州监狱!”然后一只手轻轻撩起门帘,另一只手握着伞,严实的遮住斜吹的雨,等着里面之人出来。

阿宁伸手握住面前的伞柄,青远会意,即刻跳下车跑过去,和狱卒搭话。不小会便回了来。

他从阿宁手里接过油纸伞:“主子,可以进去了!”

阿宁目光一直落在前方,语气十分冷淡:“花了多少?”

“一两银子,外加一支不足十文的玉簪!”

阿宁跟青远说过,这世上从来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不过是下的功夫不够,知道的不够多。

所以这一次,青远向附近人打听了一下,邵州大牢守门的狱卒在外面有个相好,簪子这种东西,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特别是精致些的。

“学得不错,知道从其他方面入手了!”阿宁的声音依旧很凉,完全没有一点惊喜,在青远的印象里似乎阿宁从来不会感到惊喜。

走到监狱门前,青远收起伞,向着那狱卒行了个礼:“麻烦大哥了!”

那狱卒上下打量了一眼阿宁:“想不到那个妖道还有这么个文质彬彬的表弟!”

阿宁淡笑着应和了两声:“表兄在这儿给大哥添麻烦了!”说着往那人手里又塞了一锭银子。“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狱卒悄悄把银子揣进怀里,带着阿宁进入监狱,重重的在一狱门前拍着“清方子,有人来看你了!”说完,狱卒麻溜地打开牢门:“公子请!”

阿宁慢慢踏进牢内,望着坐在角落,形容枯槁,闭着眼的中年男子,朱唇轻启:“表兄,别来无恙!”

她的声音带着异于常人的凉薄,冷瑟的划过心间。

清方子眼睛蓦然睁开,他望着一身男装的阿宁,带着探寻,最后眼睛定格在阿宁那张清丽绝尘的脸上。

“你……你是……阿……”清方子有些不确定,毕竟他和阿宁不过两面之缘,话都没正经说上一句,算起来他们连泛泛之交都算不上。他实在想不出阿宁来见他的理由。

“不错,我是阿宁!”阿宁证实了他的猜测,也阻止了他那句要出口的“阿宁姑娘”

狱卒悄悄退了下去。

阿宁细细打量了一番狱中情景,踱步走到牢房内仅有的那一张算不上床的床边,坐下,锦袍披风的端角轻轻落在地面,微湿的披风粘上了灰。

阿宁目光毫无偏移的落在清方子身上:“道长,看来这小半年你的生活过得也不尽如人意呢!”

清方子轻轻一笑:“公子说笑了,这是牢狱,自然比不上富丽堂皇的继康,也比不上你那格调清雅的茶馆……”瞥见阿宁面不改色,清方子想想又补了一句:“听闻公子的茶馆关门了,可见这世间事本就无常,一点不尽人意算什么?”

阿宁自是听得出他话里的玄机,清方子不过是想告诉阿宁,彼此不过半斤八两,谁也不比谁好不到哪去。

阿宁却并不反驳清方子的说辞,反倒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对呀!世事无常,想想我那茶馆,好端端的就没了,万幸人没事,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清方子不是想证明自己和阿宁一样吗?可阿宁偏偏要告诉他,他们从来都不一样,怎么个不一样法?如今他们一个在外面一个在牢狱,这就是差别。

说到底,还是阿宁更甚一筹。

清方子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眼睛不自觉的瞪着阿宁:“难道公子千里迢迢到邵州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风凉话?”

虽说他依旧是原先的样貌,但话语之间已经没有了小半年前的那股忧国忧民和自命清高。否则他也不至于在意这些小事,不过那死要面子的劲还是一点也没变。

阿宁闻言,淡淡一笑,语气不愠不恼:“道长,其实在下挺为你不值的,想想你张口闭口天下苍生,如今却被自己最看重的天下苍生关在这儿……”阿宁拉长语气,故意体现出惋惜的意味,她看了看这阴暗的牢房,不咸不淡的开口:“邵州这地方哪都好,就是天高皇帝远的,怕是道长这一辈子都要耗在这狭小的监狱里了!”

“那又怎样?”清方子一听阿宁提到自己的处境,特别是一辈子要待在这种地方顿时怒不可遏。

面对着暴怒的人,阿宁目光依旧看不出一丝波澜,语气却带着几丝惋惜:“我只是觉得,像道长这样的人物,到死都只能待在这种地方实在太可惜了!志士就该扬名立万,而非困于浅滩……你说是不是?”

清方子目光隐隐有些波动,但依旧不松口,不过语气倒是好了不少:“阿宁姑娘什么意思?”

阿宁意味深长的望着清方子,却不置可否的把皮球踢了回去:“我以为道长清楚我什么意思的!不知是不是我自作聪明了?”

清方子是个聪明人,自然听得出阿宁话里话外的暗示,但清方子更清楚另一句话,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看姑娘目的未必单纯!”清方子试图试探阿宁。“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吧?”

阿宁“噗嗤”笑出声:“道长多虑了,如今你身上拿得出什么我看得上眼的东西么?”

清方子面色一沉,让出路:“既然如此,姑娘请回!”

阿宁听了他的话,似乎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本以为道长是不喜约束的!看来是我一厢情愿了!原来道长喜欢每天被监工鞭打着去干苦力,过着望不到头的日子!吃着连猪狗都不吃的饭菜,和鼠蚁争榻而眠”阿宁冷冷一笑:“修道之人果真就是和常人不一样!”

这里生活的艰辛清方子比阿宁懂,阿宁不必深入细说,点到即可。但若是这份艰辛细化到日夜,再细化到时辰,效果就不一样了,那会让对这一切亲身经历的人产生刻骨的恐惧,那种对于一成不变毫无悬念的苦难的绝望与逃离。

“哦!对了!”阿宁像是想起什么,灿若星辰的眸子盯着清方子:“我大致算了一下,若是道长再活个二十年,便还有七千三百个日夜要在这大狱里度过,折合过来大约八万七千六百个时辰,想必这份清苦道长会习惯的,慢慢熬,道长!你可以的!”

门外的青远身体不自觉的颤了颤,阿宁一向知道人的弱点,更知道在哪个地方踩一脚最疼。

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我们走!”

“慢着!”清方子沉沉一喝,绕到阿宁跟前,逼视着阿宁的眼睛:“你去看过了吧?”

阿宁不说话,眼睛依旧平静无波,清方子上前一步,语气大好,也神气了不少:“你知道我说的是实话,所以想要拉拢我?”

阿宁不知道清方子哪里来的自信。

见阿宁不说话,清方子以为她算是默认了,更是神气:“若果真如此,出去之事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阿宁盯着自以为是的清方子突然大笑起来,直笑得清方子心里发虚。

“你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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