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顿时就不乐意了:“你这小娃子,还看不我怎么地?”

湘文道:“那倒是没有。”可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就是看不。

凝翠道:“也难怪。你见识了世子的本事,自然看我的本事不眼。但是,咱们学的功夫一脉相承,我现在教你还是教得了的。”

湘文问道:“世子就是老疯子么?”

凝翠点头:“对。”

湘文又道:“太妃奶奶不是说他是坏人么?”

凝翠挠头:“这个么?看对谁啦。世子对我很好的。就算对于你太妃奶奶,对于天下人来说,世子都是坏人,可是他对于我来说却不是。”

孩子眨着天真的大眼睛:“那是什么?”

“是……”凝翠搜索枯肠,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最后道:“他就像我的哥哥一样。”

“哦……”湘文点头:“我明白了。就像我和全生一样。我和全生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可是,我永远是他的哥哥,他永远是我的弟弟。”

“对,就是这样。”凝翠抚掌道:“你这孩子简直太聪明了,我喜欢。”

钱如意一头冷汗,隐约觉得凝翠似乎把湘文这个娃给带歪了。

赵丰收和陆聪明终于把山路给清扫干净了。不过却再没有人山来。

钱如意隐约的有些失望。

晚间,钱如意和凝翠挤在一张床铺,不觉便轻声叹息出来。凝翠隐约知道她的心事:“你是在惦记陆大人么?”

钱如意正要否认,忽然又觉得在凝翠面前否认这个实在没什么意义,因此点了点头:“我以为他怎么也会来山和我道别的。谁知竟然没有,看来,也是我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凝翠撇嘴:“你就是闲的。世间最难受的莫过于生离死别。你和他早知团聚无期,又何必平白的别离,没得自寻烦恼。”

钱如意一怔,心头豁然开朗:“到底是你常年在外行走的人,心胸和眼界就是比我这个井底之蛙开阔。”

凝翠却突然酸起来:“我是巴不得有个可以生死离别之人呢?可惜我时运不济,穷其一生,竟然一个都没遇到。”

钱如意道:“你也不用瞒我,你心里其实也还是惦记卫善的。”

凝翠也像钱如意一样,想要否认,但也是瞬间又觉得那样做没必要。毕竟她和钱如意,都见过彼此最狼狈的一面,谁不知道谁呢?又何必在各人面前惺惺作态,又给谁看?

因此,她点了点头:“让你说对了。可是,我每每想起他来,又没来由的感到恶心。但是,我又忍不住要想起来,因此,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无比。这感觉着实的不好。”

钱如意道:“若是能够从头再来,你会听我的劝告,不去和卫善好么?”

凝翠沉默了。她曾经那样崇拜、爱慕着卫善,就算从头再来,真的不会沦陷吗?

凝翠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会。”钱如意道。

凝翠没有听明白:“会什么?”

钱如意道:“如果可以从头再来,我会不顾一切的嫁给赵丰收。”

凝翠愕然,许久道:“我以为你说,你还会嫁给陆大人。”

钱如意道:“我和陆师兄不合适。”

凝翠顿时就替陆子峰抱不平起来:“陆大人怎么不好了?他温文尔雅,秉性高洁。难道还比不过赵丰收么?”她说到这里,又觉得不妥,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说赵丰收不好啊。就是和陆大人比起来,赵丰收总归是比陆大人差那么一丢丢的。”

钱如意道:“我并没有说陆师兄不好啊。我只是说,我和他不合适。陆师兄做事认真,极容易忘我。而我比较任性,往往一意孤行。所以我们两个不合适。”

凝翠黯然道:“我和卫善,也是不合适啊。我出身低微,给不了他想要的体面。”

钱如意对此嗤之以鼻:“慧雅郡主够高贵了吧?结果又怎样?”

凝翠默然。

钱如意接着道:“你之所以和卫善格格不入,是因为你心怀侠义,而卫善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而已。在我看来,你比她高贵太多,才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凝翠想了想,闭眼睛道:“不说了,想起这些就脑壳疼。过一天说一天,高兴一天是一天。”

钱如意搂住她:“这才是我的好凝翠。咱们两个一起,只管傻呼呼的瞎乐呵着混日子也就罢了。”

凝翠看向她:“可是,你怎么还是不开心的样子呢?”

钱如意无奈道:“我也不想啊。可是,不知为何,忽然间又想起了如言,想起了阿青,想起了胡大郎。要是他们都还在,就好了。”

凝翠叹息道:“如言姐姐也是太痴了。清贵妃和……不是有传言,他们其实没死,而是隐姓埋名,逍遥江湖去了么?”

钱如意道:“话是那么说。可是,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那句,何必生离。胡大郎在的时候也说过相似的话。那个时候,我和他一起从西南地往金山县去,我也曾问他,为什么不趁机到南海郡去。他说,离别只要一次就够了,又何必平添烦恼。

那个时候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他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如今越想,越觉得,胡大郎必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因此才不去见阿青。”

“莫要想那些了,没得脑壳疼。”凝翠将闭眼睛:“睡觉,睡觉。”

钱如意道:“好。”可大约是了年纪的原故,一时间竟然睡不着。隐约听见外头有什么响动,她睁大眼睛,推了推凝翠。

凝翠侧耳听去,果然隐约间有人在说话。

一个孩子的声音道:“你以后不能来这里知道吗?”

另一个含糊的声音道:“饿……”

那孩子道:“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会把吃的放在那个窝棚里头。你又乱跑没有回去是不是?你要是不听话,我以后都不给你拿吃了。”

“我听话,我听话……”

凝翠沉声道:“是世子和湘文。”

钱如意自然也听出来了。

两个人于黑暗中面面相觑,谁能想到,骄傲一世的周玉郎,到老来被妻子投毒未死,先是疯癫,现在又被一个年幼的孩子挟持?

这要不是钱如意和凝翠亲耳听到,说出去都不能有人相信。

凝翠顿时就怒了:“湘文这小兔崽子,反了天了还,竟敢那样对世子。”说着就要起身。

钱如意一把拉住她:“凝翠,你信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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