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这乱花台上,演的是一出《西厢记诸宫调》。

这出戏,讲的是穷书生张珙和相国千金崔莺莺之间的男女情爱故事,在民间流传之广,也算得上是尽人皆知。

原本像是扈允涟这样的江湖人,哪有这个闲心去看什么传奇话本,可正巧的是,苏逢曾有一段时间,极爱看这些个传奇、烟粉话本,强磨着扈允涟给她买过好些。倒是沾了苏逢的光,扈允涟对这出《西厢记诸宫调》,也算是有些了解。

不愧是洛阳城内最大的乱花台,今日请来的诸宫调班子,无论是伶人扮相、唱词、弦索奏乐,都挑不出一丝错处。

扈允涟和老者在这包厢之中,离戏曲台子极近,看得更是清楚。

倘若撇了阿逢失踪的事情,在此处看戏听曲、谈天喝酒,倒也是别有一番趣味。

此时,台上的伶人正唱到“......芳草茸茸去路遥,八百里地秦川春色早,花木秀芳郊。蒲州近也,景物尽堪描。西有黄河东华岳,乳口敌楼没与高,仿佛来到云霄......”

老者这时忽然开口,“小娃儿,你去过蒲州没有?”

扈允涟一笑,摇了摇头,“未曾去过。”

接着他看了看着长桌之上的那些个酒壶,将一壶描画着桑叶凋落图画的酒壶拎起,给老者和自己分别倒了一杯。

“虽未曾去过,但蒲州的‘桑叶落’,号称‘色比琼浆犹嫩,香同甘露仍春’,晚辈也曾耳闻。”他说道,当即将自己杯中的酒水先一饮而尽。

桑落酒产于蒲州,是当地的名酒,这老者的问话,分明是在出题了。

老者赞赏一笑,也执起酒杯,喝起这桑落酒来。

“这蒲州老朽去过,倒也没什么好景美食。单有一人,普救寺的方丈空青大师,是当今少林方丈空镜的师弟,倒是个极有趣的和尚。”说着他又笑出声来,“只不过这些年他可愁的慌。”

“空青大师愁的什么?”扈允涟好奇。

“咱们今日听的这出《西厢记》中,张生与崔莺莺正是在这普救寺中相遇,这出话本在民间流传越广,它普救寺的名气便也越发大了。”老者说道。

“名气大了好啊,”扈允涟笑道,“名气愈大香火愈盛,我若是空青大师,每日计数这香火钱,都能笑出声来。”

“怪不得小女子说你是个财迷。”老者瞪他一眼。

这个老者同苏逢提到过自己?那么她此时应当是知道自己要与这老者相见的事情了。再一细想,倘若苏逢此时身在险境之中,定是没有精力与心情说出自己“看重钱财”这事情,显然苏逢应当是在一个较为舒心的处境之下,说出这些话来的。

推测出现在苏逢应当不仅没什么危险,反而有可能过得如鱼得水之后,扈允涟的心便放下了。

“这普救寺的香火如小娃儿你所说,得了话本流传的便宜,的确是十分兴盛,但是去那普救寺上香拜佛的人,却没几个真心向佛、想要普世渡人的。”老者又接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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