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跑入宅院,叫人禀告郎主,谁料那个死没卵子的,竟踹了他一脚!

仆从慌忙爬起身,闪过一旁,让开大门,佝着身子,颤颤巍巍,语气殷勤讨好,“陛下,快请入府!随人奴这边走,人奴马上带陛下见我家郎主。”

他身上灰尘都不敢擦。做低姿态,延请司马炽等人入门。

曹官刚被训斥,也不敢做出什么其余表现。连忙跟上前,挡住仆从和司马炽之间,作为第二引路人,兼当皇帝与陌生人之间的人墙。

众大汉也忙站好自己的位置,拱卫保护皇帝。

何府仆一进入,还感觉不到什么,但当转了数道弯儿后,进入一院,突然豁然开朗。

眼前景象,亭台楼阁,假山池沼,应有尽有;高树低树错落有致,花墙廊子层次井然。

俨然一微型缩小的园林。

淙淙流水声隐隐传来,继而,闻声不远处,又响起一道清脆婉转的歌声,伴着笛声琴声相和。

“郎主和贵宾客就在前面亭子里。”仆从轻声说道。

说是前面,但又拐了几拐,沿路坐落着不重样的景致,仿佛故意如此设置,就是为了让客人欣赏这一路的稀罕景物。

喧闹声开始传来,劝酒唱酬的声音也能听见。

又转过一道弯,两个人正迎面而来。其皆着丝绸,外衣宽大,中套着一吊带小衣,就这样敞着。大大的衣袖近乎垂地,腰间系着长长的带子。

一人未戴帽,以帛巾束首,为小冠,着方头履;另一人则戴卷梁冠,脚踏木屐。

司马炽忍不住瘪嘴,这二月天还尚冷,竟这种穿衣。不过也心知,这才是西晋这个时代典型的名士着装。今天算是开了眼。

“人奴子,尔不守门,何故带人乱闯……”那未戴帽之人看到仆从,立马喝道。

只是说到一半,就看到后面的曹官和司马炽,他双眼一缩,连忙扔下同伴,加快步子,小跑过来,走近细看,这次看得分明,知道没有认错,忙停住脚步,躬身大礼参拜,“臣何嵩拜见陛下!陛下万福!”

那被呼作人奴子的仆从见此,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暗自庆幸。但也不敢此时插话答大郎主的话。

司马炽刚闻他呼“人奴子”,纳罕一下,方才醒悟,原来是自己误会了,这仆从的名字就叫人奴,而不是自称“家奴”“奴仆”的意思。

瞟了一眼那人奴子,发现其正在抹汗,见他看过来,慌忙欠身。

收回视线,看向那拜礼的何嵩,他自然也认识此人,笑着迎过去,“原来是泰基兄啊,许久不见,郎君可安好?”

此人便是何绥胞兄何嵩,字泰基,何氏少有的不受家风而喜清贫的子弟。

其在惠帝时,任大著作郎,现早已辞官居家赋闲。为人性情宽弘,学识广博,博观坟籍,尤善《史记》、《汉书》。

司马炽原身为豫章王时,二人常有史学之谈,切磋交流。因其叔父何邵与武帝同年,有总角之好,故二人虽年数相差较大,但同辈论交。

何嵩连忙答道:“怎敢为陛下称兄?惶恐至极!蒙陛下挂念,臣身康体健,闲居于家,治学、游玩,不亦乐乎!”

司马炽上前,揽住他的手臂,叹道:“何卿莫要多礼!昔年我二人把玩史学,其情其景至今犹记,切不可因君臣之别而起隔阂。何卿闲云野鹤之身,治学不误,又寄情于山水,实羡煞我也!”

何嵩听此,展颜开怀,拘束之意也稍减,拱手喜道:“今见陛下,臣亦念起当时。陛下好学,常思人之难想,问难于我,我只得束手告饶。”

司马炽哈哈大笑,“那时性情无状,只贪念史籍,不学世情,好在卿性情宽宏,能容我,待我如自家子弟。”

“早前,朕颁钦定正史诏,就想起卿,原拟卿为首,然朕知卿秉性,未见君而不敢专定。今日相见,可问卿再有入仕之念乎?再容朕一次,为朕分忧,且可?”

何嵩神情一顿,没有立即答话。

司马炽也不勉强,立马宽慰道,“卿不必着急,且思虑一下,过后再给朕答复。朕等你!”

接着转移话题,示意一下被晾在一旁另一人,“今日朕来,不期遇见君,真乃朕之幸事。然卿若有急事,可自辞去,不必管朕。期待他日,卿与朕能聚首于太极殿。”

何嵩松一口气,“陛下今来,是为见臣二弟伯蔚吧?伯蔚正与陛下舅父王尚书于前面亭中摆宴。臣倒无事,这就带陛下前往亭中。”

何嵩虚请一下,便当前先行,前方带路。这次曹官没有隔开,而是暗自示意后面大汉,快步向前,接近另一人,进行警戒。

路过那人时,何嵩也没有介绍,那人张张嘴,最后也没有开口出声。他虽没听清何嵩的谈话,但见其恭敬态度,便知这来人不是常人,尽管被无视,但也没有贸然开口。

司马炽路过,好奇看了一眼,那人略有点高鼻深目的样子,虽不深,但五官立体,颇有后世混血儿的长相特征。

又蜿蜒几曲,方近了亭前。这一路从院门到亭子,直线距离并不长,但曲线设计,却加长数倍不止。

亭中诸人似乎正在兴头,并没有注意到慢慢逼近的不速之客。司马炽也更能听清那亭中传出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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