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渐沉,浓厚的乌云遮蔽住高悬于天际的皓月,绵长蜿蜒的山谷被一支支火把系数照亮,远远看去如一条游弋的巨龙,在这条人迹罕见的蜿蜒小道中,缓缓向着黑暗深处前行。
不久后,车队停驻扎营,此时距离拉近,人声、马蹄声,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儿,或哭泣叫嚷,或沉默着,忙碌着各自手里的活计,有持着火把的军卒站出来指挥着纷乱的人群,也有骑着马的骑士不断地往返于队伍前后巡视。
原不该这么混乱的。
陈临站在山坳中一处避风处,似水目光泛着幽幽火光。
大量的流民加入导致队伍的秩序名存实亡,即使是经历了杀戮、饥饿、逃亡等一系列灾祸,这些人中仍不乏充斥着各种的不平等。少数的恒产者抱团聚在一起,用提防的态度对待着大量的无产者;大多数是饿到脱相的骨瘦嶙峋的饥民,他们眼中泛着幽幽青光,比起人更多了一层兽性;一些老弱妇孺也相携着抱成团,他们是队伍中最为势弱的一支,只能躲在最角落的地方等待着官兵的救援。
乍看似平缓的局势下,危机如一口沉寂了的火山,稍有不慎,灼热的岩浆便会蓬勃溢出,吞噬掉整支队伍。
“其实没必要带着他们的。”
不远处有两个人大概是因为口角或是摩擦起了争执,互相厮打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在木然的看着,不久后几个官兵走过去,将两人分来,队伍这才又复安静下来。这时候帐篷还没搭好,最重要的是出来时没预料到会有这么多的灾民,所以即使多带来了一些,帐篷仍不够用,而此时已是农历月过半,夜晚露水寒气逼人,若是待在外面过夜,第二日必定会感冒生病。
好在梁溪先生带来的这些厢军本就是仆役出身,让他们打仗或许不行,但做起这些杂务却是得心应手,在这些人的指挥下,一群人或伐树,或挖坑,很快便挤进了简易搭好的帐篷中。
随着一丛丛火堆升腾燃起,泛着浓浓米香的饭菜味很快弥漫在队伍上空,直到此时,队伍中这才出现一些欢声笑语,方才的不公与阶级此刻全数被打破,无论是恒产及无产同样混坐在火堆旁,大口的唏哩呼噜喝着米粥。
舍弃了温暖的大帐,梁溪先生撩着衣袍,手里提了一个小木桶,不断的在人群中游走,不时从木桶中舀出一勺为身旁人填满,直到木桶尽空时,这才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到石头上,跟陈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起来。
“贤弟的担忧,我是知道的……”
“没错,其实我们完全没必要带上他们,只要派个人出去说上一句,相信这些人一定能自发的跟上队伍,硬撑着跟我们一起熬到开德。”
“但是啊……贤弟……但是我是官啊!”
梁信先生用手指了指下面的那些人,刚吃过饭后不久,稍远一些的黑暗处又开始隐隐传出嘶骂声,似乎是又因为琐事起了争执,不过很快便在军卒的制止中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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