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尘埃落定。

上海滩经历了让人恐怖的三日血洗之后,重新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人们是健忘的,哪怕黄浦江边天天都有漂浮的人顺流而下,打水的人也只是骂一声晦气,吐口唾沫,换个地方而已。

谁死了,谁活着,谁遭逢大变,谁流落街头,这些尘世浮沉,没有人多加关心,大家只是数着自己口袋里的钱,算着什么时候能给自己家换一扇透明的玻璃窗,裁一身漂亮的花布裙。

天下熙熙,天下攘攘,来来去去,上海滩依旧如故。

王兴宝父女俩在山西重新执掌了家族,担当起了复兴守护家族的重任,久不路面的杨美雪重新回来,生意做到了南京的大领导手上斧头帮的王先生据说客死他乡,只留下一张面目全非的脸洛豪笙连升三级,由警部转到了军部,据说前途光明何团长被调往南京,彻底离开了上海

今天,是杜和与最后一个要离开的朋友告别,送她离开的日子。

一个忘记了一切,只留下一张素面的女孩子。

轮船长长鸣笛,杜和给沉睡中的女人盖上被子,轻轻将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放在了高桥海羽的手上。

轮船发出一声长叹,缓缓离港。

过了一段时间,女人张开了澄澈的眼眸,手指拂过带着暖意的盒子,好奇的轻轻打开。

一只羊脂玉的镯子,是苏州人家常给儿媳的见面礼。

一顶角隐,是东洋人家送给女儿的离别冠。

女人不知道这些东西是谁送的,只是看着看着,忽然泪如雨下。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她与杜和纠缠半生,此生无缘,来世大概也不会在一起,余生仅剩下的联系,也只有那存在在记忆里的,短短的一小段,玉兰花盛开的一段岁月。

离开港口回去的路上,江凌显得有些沉默,杜和则已平静许多。

“舍得吗?”

江凌踢飞了脚边的石子,不大开心的说。

“不舍得。”

杜和老老实实的说。

“不舍得为什么要让她走?”江凌更加不开心了。

杜和怔怔无言。

既然无法在一起,不如放手让她自己去追寻。

如同姆妈对自己放手,江中叶对连魁班放手,王兴宝对执念放手,握不住的,就给它自由,让它随风飘走吧。

江凌看着杜和的表情,有些替他难过起来,不仅拍着胸脯打包票,豪气的说“别怕,师姐以后罩着你,保管你找个好媳妇。”

“我看师姐就挺好,不如给我做媳妇。”杜和舔着脸拉住了江陵的手腕,一枚洁白的银镯子套在了女孩子的手上。

“我自己做的,不传给杜家的儿媳妇,只给我媳妇。”

“要死啦你,谁要做你的媳妇!呸呸呸!”江陵粉面羞红。

“哦”杜和长长的叹息一声,“那我想娶王衔珠。”杜和打趣她。

江凌一蹦三尺高,“你敢!我剥了你的皮!”

杜和哈哈大笑,洒然而去。

江凌追了几步,也笑了开来,两个人缓缓走在夕阳之下,你推我一下,我绊你一下,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两人还都无忧无虑的时候。

未来如何,谁说的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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