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刀之陨

剑光一下下痛打在它的身上，它倔强逞强，为不让主人担心，硬是在疾风骤雨般的攻势下纹丝不动，却阻碍不了它自身一点点的变红，最后刀身红如煅烧。

元骇也因此见识了这一剑招的可怖威力。锻刀时，匠人一般会在半成品被烧红烧软时为其铸型，千锤百炼，也小心翼翼。因为手一抖刀身很可能就会走形，更因为力一大可能整把刀都会被打成两段。

月牙刀就承受了它不该经受的打击。它被剑光连击到发红时，淬一下火还能进行抢救。可剑光无情。剑光本非匠人，而是实打实的攻势。月牙刀扛到第三十下时，刀身就已经红得通透了。但剑光不可能停下。于是，最后剩的那几下，直接将其猛击成了一段段的碎块。

月牙刀因此陨落了。对任何一把灵刀而言，刀身的四分五裂，永远意味着“死亡”。就好比人的思维和灵魂，头部毫发无损，肉身却受了千刀万剐，没救，照样报废。

元骇从未想过它报废的这天会来得如此突然。他不是没遇过强敌，而他和月牙刀都一同撑到了胜利来临。但今夜他们遭遇了个本应老早就离开人世的怪物。这绝非棋逢对手，势均力敌的情况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是蚂蚁碰上了行进的车轮。两者压根没有“天敌”一说，只是蚂蚁异想天开的想挡住后者的路，于是它被碾死了。

他本该被“碾”死。但月牙刀替代了他。他曾天真的以为这把刀是坚不可摧的，甚至在他不幸战死后，能一代代的流传下去，永存不朽。可现实是，刀效忠了他一生，直到被碎尸万段也如此。他早该做好心理准备的。除了名言警句那一类，这世上就没有能永世长存的，真实存在的东西。

他失魂落魄地跪坐着，看着满地正在降温并变回原貌的刀身碎块，仅剩的左手想触碰又迟疑并颤抖，两眼极小幅度的左右扇动，眼里满是惊恐、意外、与挫败感。

他与它的相遇，是在一个雨夜。由于“鬼”生来见不得光碰不得火的缘故，鬼族的定居地不是常年降雨、不见天日的深山老林，就是往地下一直延伸的、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穴。鬼的人口不多，上上下下加起来才几十万人，住的地方不仅隐蔽，还因为或毒或凶的魔兽的存在，绝大数人类也不敢靠近，这才得以几乎不抛头露面的生存至今。鬼比人强大得多，但至少在以前，寡不敌众。而现在整个世界都复古了，卷土重来的龙族也把人类杀得差不多了，“鬼”又一直在暗地里生根发芽韬光养晦，因此近些年来才变得格外活跃。

而在获得月牙刀以前，他一直是个别扭、脾气差、资质平庸的家伙。他后面有幸得到族长重视完全是他要回报一个人，所以玩了命的努力。

而这点直到现在，他认为也还一样。

……

元骇小时候就特想成为一名“猛鬼”，即人类所说的“杀手”。

可“想法”永不可能直接变成“现实”，努力不可或缺。除非他天赋异禀，不必费劲就能在平平众鬼里出类拔萃，“本事”生来就足够的话，上位也自然而然。可放眼整个鬼族，天才几乎没有，不然全族人也不会等到人类失势了才出头。元骇实现梦想的唯一途径只有通过“考核”。听落榜的同胞说那压根就是一场字面意义的折磨，是一片炼狱。但他不在乎。“上刀山下火海”是梦想的必经之路的话，他将毅然决然地踏入其中。

一开始他真是满怀自信。

所以他毫无悬念的失败时，整个人都变得浑浑噩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