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瓦兰先生,左前方发现一个小岛,是您说的那个神秘花园吗?”
“这么快!让我看下呢?”弗里兹接过望远镜打量了一下那片岛屿,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号称三省三十六岛,其中荒凉的小岛也不少啊,这个岛实在还是太小了,大琉球岛一千多平方公里呢。”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喔,我是说这个岛太小了,没有登陆的必要,我们似乎还应该再靠东一点航行,这道海流非常明显,顺水不顺水能清晰地感觉出来。”
弗里兹从澳门出来所要前往的目的地就是琉球,古时台湾也称琉球,古人的地理把这个方向上的一片群岛都称作琉球,到后来台湾改名之后,琉球就特指这片自称“万国津梁”的群岛,“以舟楫为万国之津梁,异产至宝充满十方刹”,地理位置重要,扼守着西太平洋的门户,正是日后所谓封锁中国的第一岛链。
在东亚一片闭关锁国的国家中,只有琉球是一个容易撬开缝隙的楔子,琉球土地面积狭仅靠农业无法满足衣食的需要,因此琉球人大力发展海贸,以航运贩卖东亚和东南亚货物来补充国内的不足,随着海贸生意的发展,转口贸易不但补不足渐渐还有了盈余,所以一度觉得自己很牛掰的琉球人在铜钟上铸上了一堆赞美自己国家和国王的文字,其中就有“万国津梁”几个字,意思是我们这是通往世界万国的桥梁。
可是这么牛掰的国家却非常的肉脚,即不能北上日本列岛玩一出“琉球入侵”扩大土地人口,也不能西渡台湾拓土殖民,日本仅仅一个岛津蕃的入侵就把能它捏死。
多亏岛津蕃也不敢玩的太明目张胆,它入侵琉球的目的还是从琉球的海贸活动从中牟利,并不贪图这里的土地,琉球现在至少名义上是有主权的。
向大清国的朝贡贸易一直未断绝,本来明清两朝都规定他们两年一贡就好啦,可是有岛津蕃在后面比划的琉球王国死乞白赖的一年甚至会来两次,一段时间里边不得不对他们朝贡使团的人数也做出限制不得超过150人,只许15人进京,后来才又放宽到300人,你幕府不是锁国吗,连朱印船贸易都要禁绝,那岛津就从你管不到的地方去捞钱。其实琉球的朝贡贸易次数比朝鲜还要少,因为海流和信风的影响,并不是每年都能跑两趟的
明万历三十七年岛津九虏掳去琉球国王,并派官吏“在番奉行”监督琉球政务达45年,可是随着清帝国的建立,在大清的干预下日本退出了琉球,琉球国王交还了明朝的印信,正式接受清帝国册封。
从此每一位琉球国王都要经过清帝国册封才名正言顺,可是大清没想到的是,琉球在中日之间如同一个被校园霸凌了也不敢开口的孩子,过着被岛津暗中挟持的日子。
而对弗里兹这样的西方商人来说琉球是一块宝地,盛产丝绸、茶叶的江南诸地不对西方商人开放港口,但它们并不禁止朝贡的琉球商人进行贸易,与日本、琉球进行贸易的中国商船仍然可以每年从宁波、福州出发,日本对来贸易的唐船数量有限制,可是去琉球的数量并没有限制啊,关键是在岛津的暗中糟蹋下如今的琉球已经缺乏让中国商人继续前往贸易的吸引力了。
本来琉球的地理位置使它完全有条件成为东方的圣厄斯塔蒂斯,一个东方的自由港,借着太平洋北赤道暖流绕过合恩角的船队到了冬天可以在这里越冬,修葺船只、获得补给虽然食品补给要以红薯为主,等到广州开市之后再前去贸易广州十三行冬季会把外国商人全赶到澳门,不许滞留,或者可以直接在这里完成交易装满货物回国发财。
要是东方有一个地方能够少受一点大清粤海关的鸟气,无疑会受到许多商人的欢迎。
只要能够驱逐大琉球岛上的岛津势力,重现曾经万国津梁的盛况,琉球人对这一复兴运动绝对会予以支持。
那么岛津在大琉球岛上会有多大力量呢?弗里兹认为不会很多,琉球的朝贡贸易对岛津固然重要,但此地地狭民穷,山多田少,气候虽然温暖月之后却有大风风太大影响水稻传粉,以至于稻米只能种一季产量很少除了王室和贵族能吃到,普通国民只能以番薯为食,在番薯传入之前遇到灾年他们甚至要靠有毒的苏铁种子充饥。
这样糟糕的农业收成无法供养大量人口和军队,尚在万国津梁时代就是如此,岛津蕃要是在岛上驻扎大军毫无必要,只会空糜军费,而且一百多年下来琉球人温驯的像绵羊,有兵力何不放在国内争锋呢。
而几条偶然在琉球附近遇难的外国商船的经历更说明岛津的势力可能仅限于首里城和那霸港一带,19世纪初英国商船“莱拉号”琉球遇险,当地人不但积极营救,还把船上的财物主动送还给他们说到这就要划重点:对待遇难船只,英国贵族的传统是什么,这让英国船员们大吃一惊,赠送财物给这些琉球人他们也不接受,这些英国船员们对这东方的美德念念不忘,在圣赫勒拿岛上吹牛时说起来最后竟然传到了拿破仑耳朵里,这种救助西方难船的事迹在琉球还不止发生过一次,如果岛津势力很大的话一定会给这些船员留下印象。
并且明清两代琉球一直向中国派遣官生留学,明成化十年至清嘉庆七年的留学官生就有十批四十人,他们都是岛津入寇期间遭受荼毒的闽籍久米村人,对岛津蕃有刻骨仇恨,在康乾开海时代来到大陆的这些留学生完全可以向中国求援驱逐岛津,然而并没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还不能说明岛津蕃的活动是在琉球人忍耐限度之内吗,反正出钱的冤大头只有一个大清而已。
如果说驱逐岛津让那霸港成为自由港是弗里兹学雷峰,那么琉球的人力和资源绝对值得起这出冒险的回报,许多琉球人擅长航海,他们的祖先受到来自福建的闽人三十六姓教化,穿琉装汉服说汉语福建方言用汉字,曾经去过东南亚的人还会一些西班牙或葡萄牙语。
大琉球岛上的植物种类十分丰富,各种菜蔬、花木品种如同中国大陆一样,岛上还有多条河流,比弹丸之地的圣厄斯塔蒂斯岛更适合建设自由港,更妙的是锁国令期间的幕府治下,无论是清还是日政府都不会干涉大琉球岛上发生的变化,唯一需要对付的敌人只有岛津一个蕃。
只要能够建起一个新的“万国津梁”,不愁大清国商人不往这里跑,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新英格兰商人喜欢走私啊。
况且那些远洋的美国捕鲸船不久之后也会来到这片海域,他们会很欢迎获得一个落脚点,琉球人不像那些太平洋中的岛民对疾病毫无抵抗力,他们会很快成为受欢迎的水手,弗里兹在这件事上不会想着吃独食,这个港口知道的人越多越好,来的西方船只越多,岛津蕃想要再拿回去就越困难。
“萨瓦兰先生,您先去休息吧,我会安排好人守夜,若是担心夜间遇上礁石,我们干脆离开洋流,在洋流外落帆下锚吧,”拉波特提议道,弗里兹就着六分仪上测出来的纬度对照了一下海图,同意了他的意见。
黑潮中并不像墨西哥湾暖流那样安全,台湾以东到琉球、日本这一线是环太平洋火山地震带,不但多珊瑚礁石还多火山岛,走在不熟悉的航线上千万不能大意,在黑夜中迎面撞上一座突兀地冒出来的火山小岛,那没有人救得了,这绝不是开玩笑,19世纪在这片海域失事的西方船只都是这种冒失的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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