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澄回到小区时,已经将近十一点了,她靠着电梯里的镜子,手里拎着个家居馆的纸袋子,疲惫地闭上眼。电子屏里的数字跳到“6”,缓缓打开。

感应灯应声亮起,温澄走出梯厢,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眼角盈出泪水,视线蒙上一层雾境,直到——她注意到角落里的一个黑影,睡意瞬间消散。

连廊窗前杵着一个熟悉笔挺的身影,突如其来的亮光刺激,让他不自禁地皱起眉。

夜凉如水,他的指尖闪烁着微弱猩红,升起的缭缭烟雾,几乎能把整个人他笼罩。

男人背后的夜空,上弦月被云雾遮了大半,堪堪撒下一地清冷的光辉。他还是穿着白天的白衣黑裤,婆娑的月光透过干净的窗户映在他身上,光影陆离。

“你回来了。”祁琚淡淡出声,沙哑的声线越过大半个连廊,轻飘飘地吹进温澄的耳朵里。

温澄快步走到他面前,眼底露出一丝惊喜的眸光:“你一直在这里等着吗,怎么不联系我?”说完,她愣了愣,露出一丝失措。重逢的太突然,他们还没有交换彼此的联系方式。

祁琚看着她,自嘲般笑笑,没有回答。面前这个女人,惯会逃跑。就在他一直摁门铃却没人响应时,天知道他多么害怕这个女人又会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进去吧,外面怪冷的。”温澄拉着祁琚进了家门,还顺便让他录了指纹,绿色指示灯亮起,示意指纹录入成功,“以后就不要在外面傻等了,直接进来吧。”

五分钟后,祁琚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温澄在料理台上泡了两杯热茶,他问:“这么晚还喝茶么?”

“嗯,这么多年来都习惯了,晚上喝茶也不会睡不着。”温澄递了一杯茶给他,“你也喝点,暖暖胃。”说完,她才意识到,八年的分离,他们都养成各自新的习惯,或许祁琚晚上不能喝茶呢?

正在温澄想放下茶,重新给他倒一杯温水时,祁琚接过杯子,一饮而尽。茶甘甜香冽,暖流从喉咙一直流向胃里,令人舒畅。

看着他喝下,温澄满意地收起茶叶罐子。

食指顶端划过一道冰冷,“嘶——”温澄轻声吃痛一声。原来是阖上茶罐包装时,锋利的铝片边缘划破了她的指腹。

祁琚和温澄隔着一张料理台,他抬手把温澄的左手扯过来,低头看了看。

“过来,去洗一下。”他使了劲,把温澄从料理台对面拉过来,带去了洗手间。伤口不深,渗出一丝血珠,他们还没走到洗手间,血痕就快干涸了。

昏黄的灯光下,温澄站在洗手池前,祁琚在身后几乎半搂着她。冰凉的水顺着指尖滑落,在雪白的圆池里旋出一圈漂亮的弧度。

男人的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宽大的掌心握着她的手腕,五指搭在她的脉搏处,似乎在静静地感受着每次跳动的韵律。

温澄看着镜子里的人,迷迷胧胧的光线勾勒出男人的眉眼,一层弥雾似的光拢在他身上,平添几分柔情和暖意。

她定定地看着他。

祁琚关上水龙头,抓起她的手在灯光下端详一会,伤口已经没了血色,翻出两边一点儿泛白的皮肉。

“创口贴在哪?”祁琚和她在镜子里互看一眼,问道。

“这点小伤不需要创口贴。”温澄摇摇头,抬手看了看,没什么大问题。可是在祁琚的坚持下,她还是说出了书房里存放药箱的位置。祁琚打开药箱,翻出一片创口贴,细致地贴在她的左手食指上。

“这点划痕,要是再晚点,就自己愈合了。”温澄看着眼前的男人打趣道。

祁琚握着她的手,轻轻抚过创口贴上粗糙的纹路,说道:“以后,不管是哪里受伤了,都要及时和我说。”

“好——”温澄看着他的眼睛,像个小孩子似的摊开手掌心,“那你把手机给我。”

祁琚把手机递给温澄,温澄输入自己的手机号,保存的时候,名字起了个大写的“C”。

她又找到微信,搜索自己的电话号码,申请加了好友。

祁琚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漆黑。温澄点进照片,放大后看出是一片星空,她不以为意。

很久以后,温澄才知道,这一张土星伴月的星空照片摄于八年前她离开的那天晚上。

就在她打算把手机还回去的时候,突然有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进来——“我已到浦淞,明天见一面。”

这语气看起来是个熟人,但是祁琚却没有保存联络人。

温澄把手机还给祁琚,假装不经意地问道:“不小心看到这条信息了。”她眨着眼睛看着祁琚,顺理成章地等着他说出这个陌生号码的主人。

祁琚扫了一眼短信,抬眸看她,“程亦奇。”

温澄神情微动,已经很久没人在她面前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她不禁想问:这么多年,原来你还和程家有联系吗?

他找我,只是为了打探有没有你的消息而已。祁琚看着温澄欲言又止的神情,顿了顿,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祁琚承认,他很矛盾。有时候,他不想让她再背负多一丝的自责和愧疚,宁愿什么都不让她知道。但有时候,祁琚又会自私地想让温澄痛苦内疚,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轻易地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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