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木搭刀作剑用,一刀自刺潘震心脏,潘震眼睛瞪得大大的,知道在场已无人可以从这个北野刀客的手中救下自己。
死亡降临,潘震反而平静下来,眼神变得复杂,有不甘,有眷恋,唯独没有愤怒和怨恨,半辈子经历化为一道道缩影,定格于一个个瞬间。
潘震今年正好跨入不惑之年,未成家,更没子嗣,父母在他三岁时就已病故。父亲因肺痨过世,母亲或许是思念父亲,又逢战乱,积劳成疾,在父亲去世的第六个月郁郁而终。
潘震清楚记得,母亲去世时家里早就一无所有,邻居帮忙料理的后事。都是穷苦人家,养不起多余的孩子,尽管邻居家比自己大两岁的小女孩苦苦哀求父母,指关节捏得发青,那对穷苦夫妇也只能狠下心关上柴门。
那真是个难熬的冬天,三岁多的小男孩在邻里流落,身上长满冻疮,偶有好心邻居可怜他,也只能从空荡荡的锅里舀出半碗米粒数得过来粥,或是给他递来半个红薯。
那个清秀的小姑娘会把自己的饭分出一半给他,两人一起吃完,小姑娘便露出甜甜的笑。她父母看见,只是责备几句,然后发出一声叹息。
潘震决定流浪,在吃完小姑娘递来的半个红薯后,用力记住了她的样子,和那个至今想起来仍会心痛的名字——小莲。
时值太祖皇帝平定天下的最后一战,战火席卷西凉,潘震随流民迁徙。人流中有个郎中,帮他治好了溃烂的冻疮,治疗时用刀子把全身几乎刮了一层,围观人群都不忍心的别过头去,潘震不哭不闹,捧着半个红薯啃得香甜。
天下初定,五岁的潘震给地主家做长工,睡牛棚,时间一长与牛有了感情。下田回来,牛累得直喘气,潘震给牛挑嫩草,捉虱子,赶蚊蝇。放牛时,牛带他摘野果,他吃饱了找个地方睡一觉,牛吃饱了会回到他身边。他便跨上牛背,慢悠悠的回去。
十岁那年,牛老死了,潘震觉得没了牵挂,想个法子逃走了,从此浪迹江湖。后来遇到个山门破落的老头子,功夫不错,收潘震做了弟子,一老一少相依为命,靠卖艺为生。
老头子爱唠叨,总给潘震讲他生平各种牛气,喝醉了给他一张油腻的破布,说是什么厉害剑谱。潘震笑话他,却还是把油腻的破布收藏起来,当作一个纪念。
潘震十六岁,老头子的仇家找上门来。老头子让他藏起来,并叮嘱他不要报仇,然后自己扯着烧火棍一个人冲了出去。
那是潘震第一次看到绚烂的剑气,老头子把烧火棍当剑用,一招一式妙到毫巅,奈何寡不敌众,身上布满伤痕死去。临终前朝着潘震藏身的方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事后潘震给老头子料理后事。入土那天,潘震喝得酩酊大醉,两眼无神望着天空,想哭,却挤不出一滴眼泪来。
往后三年,潘震一边练剑,一边浪迹江湖,同时打听当年那个小姑娘一家的消息。找到小莲一家时,小莲带着两个小孩坐在院子里,笑容一如当年看着潘震那样温暖。旁边一个二十多岁的憨厚男子在劈柴,偶尔向小莲和两个孩子那边看上一眼,眼神带着宠溺和满足。
潘震没有现身,从小莲的邻居口中得知她父母已然过世,但苦命的姑娘总算找到一个好归宿。潘震把所有积蓄托邻居交给小莲夫妇,说法是很久以前受小莲丈夫的恩惠前来报答,只是有要事在身不及相见。
小莲夫妇一脸疑惑四处张望,人生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钱财却一脸惶恐,死活不受。邻居百般劝说两夫妇才忐忑着收下一半,潘震大手一挥,剩下的一半就留给了邻居。
归途中,潘震为那个好心的姑娘祝福,心里空落落的,最后一丝牵挂也被抽离。第二天他便踏上那群杀害老头子的人的山门,灭了那个门派的所有高层,自己也重伤逃离,到了一个破庙里。
昏迷前潘震的最后念头是:就这样结束,挺好!我不欠这个世界什么了!然后他笑着倒了下去,眼角流出两行清泪。
习武的强横身体机能把他踏进阎王殿的半只脚扯了回来。潘震醒来,在破庙里枯坐三天,然后毅然投军。
之后潘震参加了镇南王玉勋平定南方的战役,再后来北野大军南下,潘震再次随军出征,多次和枫一鸣并肩作战,数次险死还生,都被那个比他小十岁的男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次你终于无法阻挡我这条孤魂离开了!”随着长刀插入人体的“噗嗤”声想起,潘震心想,“可是死前真想再跟你喝一次酒呢!”
“将军,末将……先行……一步!”小队长咽着血的声音传来。
潘震闭着的眼睛睁开,入眼是一名小队长缓缓倒下的身体。潘震目眦尽裂,一把抽出长剑,绚烂的剑光从黑黝黝的剑尖蔓延到剑柄,肩头却被人一把按住,苍老的声音传来。
“潘将军,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老朽。”
潘震转过头看着身音的来源,白眉,白须,披散着一头白发,一袭古朴灰白长袍,眉毛很长,从眼角垂到脸颊,一双眸子摄人心魄。
“苏前辈!”潘震散去剑气,恭敬行礼。
“老朽受太子殿下所托,前来助潘将军捉拿刺客。”老者背负着双手,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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