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绩差便可能遭至训责、贬官,反之则奖勉、升迁。若监督不力,如此便有可能导致虚夸之风渐起,地方官员虚报业绩,左右于自己无损。可是朝廷并不知道这些,严格按所报业绩收缴,于是,衙役们便挨家挨户地收,收不上来就逼,逼不出来就打,打急了就跑,而跑掉的这些人,就成了——流民”。
广场上一片寂静,良久,人群传来一声叹息,“咱川娃子就是硬气!”。
“硬气!”。
“这是咱们读书人的骨气!”。
“这就是咱们四川人的骨头!”。
……
“流民,流民”,陈四娘低下头眼眶忽地红了,“四娘祖籍山西石州,虽比不得这天府之国富饶安逸,却也是安祥喜乐衣食无忧。隆庆元年,蒙古鞑子攻破石州,四娘一家一十四口被活活烧死,只有我带着弟弟逃了出来。家被毁了,什么都没了,四娘带着弟弟衣食无着投亲无门,只得随着逃难的人南下讨生活。没有人愿意作流民,那不是人过的日子”,抬起头,“若是没有白莲妖人为蒙古鞑子经商敛财,为他们引路,为他们制作攻城兵器,若是没有万余妖众甘为他们冲锋陷阵,蒙古鞑子怎么会有胆子怎么会有本事越过长城!
“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多少人不得不背井离乡作了流民。从他们引着蒙古鞑子进攻我大明那一刻起,他们便不再是我大明子民,而他们也早就背弃了祖宗背弃了我大明。这一次,为了遣来四川,山西大同纪氏一家四十六口被灭族,上至耄耋老人,下至未满月的婴孩,没有留下一个活口。我锦衣卫也有一名百户遭了他们毒手,就是这成都城里”,陈四娘咬着牙瞪起泛红的眼睛,“哪怕死后堕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四娘也会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杀到他们胆寒,杀到他们再不敢踏入我大明一步,杀到他们再不敢把魔爪伸来我四川”。
看着陈四娘萧索的背影,广场上的人不管是看榜的考生,还是瞧热闹的民众,还是那些维持秩序的官员官兵衙役,无不为之动容,深深地弯下腰来。
顾宪成看着陈四娘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方将军麾下果真是卧虎藏龙,不管陈四娘这番话有多少是真,不管那山西纪氏当真是被白莲妖人灭了族,还是他们本就是白莲妖人的同伙,承丰商号货场那一把大火带来的负面影响都随着她这一番话烟消云散了,转而换来的是对白莲妖人的仇恨和对陈四娘以及她身后的方三娘、锦衣卫的同情和感激。而凌家那件案子的真相也会随着那一把大火再也寻不出一丝痕迹来,有多少人会暗松一口气,又有多少人会对他们感激涕零。
“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美哉我少年大明,与天不老!壮哉我大明少年,与国无疆!”。
“美哉我少年大明,与天不老!壮哉我大明少年,与国无疆!”。
陈四娘站在马车前看着齐声高呼的人群,沉默良久,转过头,“小七”。
“陈大人”,一直关注着她的朱柒连忙走过去,“大人请吩咐”。
“能骑马么?”。
“已经无碍了”,朱柒点点头,他那日从茶馆二楼跌落,将要落地时被一双大手推了一下,卸去了大部分力道,虽是摔得不轻,几日将养已无大碍,“陈大人,请问那日救了在下的是谁?”,那时候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方将军又找他去问话,后来事儿一件更是接着一件,竟是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说句感谢的话,便是连救命恩人姓甚名谁到现在还不知道。
“他叫常斌,是四娘的未婚夫”,想起常斌当时狼狈的样子,陈四娘不由一笑。
“他日朱柒一定登门道谢”。
“要谢的是我们”,陈四娘蹲身福了一礼,“你是凌先生的救命恩人,便是我西镇抚司的恩人”。
“大人言重了”,朱柒侧身避过没受下这一礼,“在下奉命行事,职责所在,实是当不得大人这谢字”。
“凌先生今日便要回来了,你随我一同去吧”,见朱柒有些怔愣,陈四娘温柔一笑,“是海老夫人要我给你带的话儿。海大人和朱三哥脱不得身,朱爷也不在成都,海老夫人便想起你来了”。
一听是海老夫人发了话,朱柒哪里敢有半点耽搁,老爷子回来非打断他腿不可。连忙与手下几位兄弟批了招呼,转身回来时,陈四娘身后已牵了两匹马。
“七哥的伤还没恢复,还是坐我的车去吧”,两人正要上马,不远处的一辆马车,门忽然打开走下两个人来。两个很漂亮的女孩儿,不认识,朱柒转头看向陈四娘,却见陈四娘眉头紧锁,当下向两个少女拱拱手,翻身上马。
“小姐,人家不认识咱们啊”,看着两匹马嗒嗒嗒地跑远了,锤子担心地看着自家小姐,阿弥陀佛,老天保佑,保佑那马儿失心疯,驭着那家伙跑到天边去,再也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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