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陈成微笑着又写下:

人歌小醉归渔晚,鸟唱西风落日时。

又想到在船上的时候,看渔夫师傅划船,小四和小六也想试试,大叔将浆从船尾递过来,俩人在船头轮流划起来。一开始稍不好掌握,笨拙的很,也不知如何用力,郭小四一个桨打来,还险些将陈成拍落水中。后来有所改善,但与大叔的熟练相比,差得太远,只将木船在原地打起转转来!权当自娱自乐吧。

陈成再次写道:

一桨遥向阳朔去,对歌恰有众人随。

划船想阳朔的时候,每一次歌声都有众人附和!

多么快哉!

只写几个人游船作乐的情景,毕竟还是境界小了一点,最后一句,必须升华主题!

无论是联想古人,还是忧国忧民,都必须把格调给提升上去,这样才显得与众不同,格外有深意。

就好像苏东坡泛舟赤壁,最后也能发出感慨: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

这点是必不可少的,也能让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如果面对其他低级别的诗人,这一点的确不用,可是既然对手是诗师高端乃至是大诗师的人才,不这样来的话,就区分不出档次来。

仔细琢磨了半天,陈成写下一联:

东皋记否烟波远,孤艇横撑拂柳枝。

这句看起来似乎依然是在写风景,实则不然,乃是出自王绩的名作野望:

东皋薄暮望,徙倚欲何依。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牧人驱犊返,猎马带禽归。

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

全诗于萧瑟怡静的景色描写中流露出孤独抑郁的心情,抒发了惆怅、孤寂的情怀。

皋是水边地。东皋,是王绩家乡绛州龙门的一个地方。他归隐后常游北山、东皋,自号“东皋子”。“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在东皋薄暮时,这人百无聊赖,无比彷徨。

事实上,诗人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最后说:“相顾无相识,长歌怀采薇。”他并不能像古人陶渊明或者后人苏东坡那样从田园中找到慰藉,所以说自己在现实中孤独无依,只好追怀古代的隐士,和伯夷、叔齐那样的人交朋友了。

陈成用了“东皋”的典故,就是想要问问,像王绩这样的人还会依然觉得惆怅困苦吗?

要说王绩还不够格的话,那么从王绩的这首诗里可以在引申一下:

陈成问王绩,王绩问伯夷叔齐,伯夷叔齐又问更遥远的前贤……

大家心意相通,情境相仿,一下子就让整首诗有了绵长的沧桑感,又多了几分趣味在,充分体现了陈某人高尚的人文情怀和创作技巧……

总之,这首七律写出来之后,陈成颇为得意,尤其是看到小四小六两个傻乎乎的小子,划船都划不好,可是在自己创作的诗中,两个都成了和他一起向先贤发起叩问的人了……

假如自己出了名,以后他们就是和苏东坡同游的黄庭坚、佛印、“苏门四学士”那样的人了,哈哈哈哈……

反复吟诵着,陈成放下手中的笔,吹干了墨。

抬起头,对面榕树主人也作好了自己的诗。

“我写的是一首七言律诗。”陈成将诗作展示给众人看。

“巧了,先生写的,也是一首七言律诗。”丁干举起了榕树主人的诗作道。

这么巧?

陈成心里觉得,榕树主人是一个不羁、放纵、爱自由的人,不愿意受到诗歌格律的束缚呢!

我倒要看看,你的水平如何!

陈成心想着,向对方的诗看去:

金相高悬焕彩新,焰芒熌敛若传神。

秋江影散虹千尺,桂魄光摇月一轮。

是幻是真俱属妄,为空为色了无尘。

禅龛一瓣遥相对,欲向维摩参筏津。

刚看了第一联还好,看向第二联的时候,忍不住暗暗喝彩了一声!

写得好!

秋天的江面上,各种光影散漫,长虹架起,恍若长桥

一轮圆月倒影,在水波中不断破碎,重圆,摇动……

当真写得情景交融,美不胜收!

更何况,对方的对仗、音韵都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当真是字字精当!

再看第三联,更加令陈成愕然!

自己只是到了最后一句,才含蓄了表达了一些思索的意味。

对方到了第三联就已经开始了!

而且是佛教经典中那种最惯常使用的“装逼文辞”:

幻即是真,真即是幻!

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

此话已说了千万遍,离幻哪有真可寻,真在幻中觅!只是说说而已,迷头认影自救不能。真幻一体,互为彼此。

从自然界的浮光倒影中能体会到这些道理,也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情。

难道这人也是一个佛教徒吗?

到了最后一句,看到“维摩诘”这个最近反复出现的字眼,陈成再一次陷入了深思。

对方在这里又一次用了“双关”之语。

所谓“筏津”,便是渡河的木筏,多比喻引导人们达到目的的门径,比如韩愈送文畅师北游诗:“开张篋中宝,自可得津筏。”清薛福成全氏七校水经注序:“水经注徵引宏富,文章家之资粮也沿革明晰,攷据家之津筏也。”

在这里,他既是说普通渡江的竹筏,同时也像是将他引向佛法无边的境地!

难道,你想劝小陈我出家当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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