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老树上,知了声不绝,与草丛间的蛙鸣连成一片。一阵小雨过后,烈日下死气沉沉的大地似乎恢复了生气。

一条松软的乡间古道上,五辆马车首尾相接地赶着路。车夫此起彼伏地吆喝着,不时传来一声鞭响。

在一匹匹马儿毫不停歇下,车轱辘碾过无数坑坑洼洼,终于穿过新乡,走过艾祁铺,来到了北亭乡。

“懿哥儿,这北亭乡果然偏僻得很!”来宝看着乡道两旁荒凉的景象,面露沮丧道“,怪不得大户人家都不愿在此定居嘞!”

“闭嘴!”谢懿斥道。

天启元年月,谢家变卖了县城的产业,带着家私和行李,与二十多个家人离开县城,过黄浦江,迁居到上海东南边上的北亭乡。

这时,车夫用马鞭指了指左前方道“,小官人可站得高些,往那里瞧瞧!”

谢懿听了不由有些好奇,他扶着车厢,站在车轼上踮起脚尖,朝车夫所指的方向眺去。

只见大地尽头,隐隐约约有一条泛着粼光、绵延无穷尽的“线”。

“那是海?”谢懿讶异道。

“正是!”车夫偷偷看了一眼谢懿,答道“,当年倭乱,不知多少人葬身在那儿哩!”

来宝闻言脸色更加一暗。

谢懿却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趣地眺望着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海疆,心中感慨无限。穿越前,他曾不止一次见过东海,但四百年前的东海,却又是另一回事。

不知不觉便到了午后,一行人终于来到赵家庄子,看见了人迹。

道路两旁渐渐变成大片的农田,与上海各个乡间一般,农田里没有粮食,而是种满了棉花。此时离摘棉的季节还有一个月,已可见大朵大朵的棉苞等待不及,爆出了雪白的棉絮。

只是对比沿路见过的别乡农田,谢懿不禁皱起眉头,问道“,此地今年的收成似乎不妙啊!”

“小官人相差了!”车夫摇头道“,此地的收成历来如此,非独今年。”

“此乡临海,本多为盐碱之地,哪里比得上内地的肥田?再说这木绵耐干旱而忌渍涝,最怕雨多,这里却年年受海潮侵袭,怎的有好收成?”

谢懿听完不禁神色严峻,看来这里比自己预想的还糟些!

此时的上海县虽只是后世直辖市的一个分区,但辖地已横跨时称“黄浦”的黄浦江,分为了浦西和浦东。

浦西正中心是县城,周围有官学、督察院等官方机构,北面是城隍馆驿,以城隍庙为中心的“豫园”,是当今上海的黄金地段。而始建于宋朝的地标建筑“龙华古寺”也在浦西。

至于一江之隔的浦东,只有东北部的宝山作为重要的海漕转运港,是能与棉纺织并肩的上海经济支柱——沙船业的大本营。

除宝山之外,浦东基本是个大农村,普遍落后于浦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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