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丘历之后,对渊剑术古来有之,而对人剑术仍然处于百花齐绽的朦胧之境,能称之为大流的大致三种。

北国以维护治内安稳而推行的警备队剑术,南国群岛之中由斗争衍生而出的快剑,还有风靡一时的对灵装部位破坏剑术,但最后一种由于灵装的不断推演改进,现在也陷入了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毕竟工坊也是要吃饭的。

无冕之册曾经闲极无聊做了一项计算,单就北国与利贝尔,每年都会有二十多门对人剑术被创造出来,而后十不存一,消失于历史的长河之下,留存下来的因为各种原因,也多半藉藉无名。

总有人觉得自己又可以了,但时间会告诉他们这事由谁说得算。

所谓百花齐绽,不过是参差不齐。

戴维德不行。

这倒不是塞菲意识凌然于时代,或者说不需要他有这个意识。

极简流派其实并非源于快剑,它甚至不是先手剑术的一员。

谋定而动,后发先至,以较少的动作达成更多的目的,这才是标准的极简理念。

之所以没能流传开来,无外乎是门槛太高,对沉稳心性,反应能力以及瞬间思考的要求太过严格。

而另一方面,在完全掌握它的人手中,那寥寥两位——却占据对人剑术巅峰之境的剑圣,他们手中的极简实在过于具有迷惑性了。

所谓后发不过一瞬,出剑之后步步先机,甚至以一击而竟全功。

所以拙劣的效仿者们往往将其视作快剑……当然,极简与非表层的快剑是有共通之处的,但戴维德同时也违背了后者的理念原则。

生于南境的对人流派,是发于寂静而隐于死亡,杀伐中衍生的技艺,声息响动都不会太多。

而不为了杀人而拔的剑,是快不了的。

戴维德的音破剑术,更像是针对那些不入境的对渊流派,以及竞技项目的标准。它的特征不是快,是功利,也确实在这一层面上取得了成就。

剑术源头如此,而他的学生……

简又不简,快又不快,声势浩大,杀意微薄……没有辅助灵装你也在敌人面前跳跳跳跳跳——当靶子吧你?

塞菲左眼的回路延下一道银白的刻痕,再下却是他下撇的嘴角。

戴维德只看到伯爵家的次子在剑刃灵纹褪下的瞬间将手按于其上,侧身后撤,激荡的灵素余波便止于身前,只有逸散的流风不过扬起大衣的衣角。

作为一名剑术导师,至少他很清楚那不是凭什么借力又或顺势之类的技术与手段能达成的结果。

对渊?对人?什么流派,又或者是临渊之剑不传的剑技?

戴维德当然不知道,流于他与学徒面前的那一抹银光,是无人继承的圆环之下,自神明之纪传承而来的仪式。

不过片鳞半爪,不过是那后撤的一条弧线,以如今被人们称为剑势的形式,横亘于他们面前。

塞菲不过以手接触了对方的剑锋,而白色的灵素便驯服了那些嘈杂的乱流,而一瞬的空间凝滞,则真正止住了对方的来势。

学徒因为自身灵素的息止而乱了心神,然后便看到塞菲的右手——它在覆于剑刃之上的同时,白色的灵纹由接触的地方向上,向自己这边延伸。

那本不过是规则的白色直线,却倏地晃动交错蔓延开来。

像是点燃的火焰——

“莫森!扔剑快躲!”

他听导师的声音。

但眼前一黯,只有白色的光芒缠绕风流,已经自静而绽,不可阻挡。

沛莫能御的巨力在他堪堪松开的手间释放,并将他掀飞出去——就像是他冲过来时那样。

却还没有结束。

骑士长看着那道白光犹如湖面上的涟漪自虚空荡开,慢而平稳,若非止于他面前数米便消散开去,恐怕自己也无法沉得住气。

“剑气?”

戴维德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一名前天还背不住调律法的学徒今天突然三节点二十一条回路加身在自己面前炫耀灵刻的力量——

但塞菲却轻轻叹了口气。

白环灵素已经耗尽了。

虽然白夜剑术本来消耗就大,但这更多是由于自己勉强施为,耗损过多的结果。

即便如此,如果节点真能盈满,这一记回荡理应是能斩到十数米开外两人的眉眼之下的。

当然,那意义大概也是不大的。

“环”不过是白夜的起手剑势,真正的效果不会超过周身半米,也就是一步的距离。

在这一范围内,能够极大程度地抑制接触到的其他灵素,尤其对无根灵素——那位学徒,几乎能够将其纳入白环灵素的运转中。

同时也能消解冲击,这样才让塞菲的右手不至于重蹈覆辙。

而这些不规范的操作,都基于大量的灵素消耗才能得以实现。

如果将白夜剑术完全比照成一种仪式,那看似剑气的白色涟漪,其实只是这仪式失败的余波罢了。

塞菲正过身,微微松手令长剑滑落至剑格,轻抛,以正手接下,反转剑首指向前方。

虽然这品质不怎么样,但现在也是我的了。

“到蓝庭找守墓人。”

塞菲低声喊道,可等他顾虑之下用余光一扫身后,却发现女孩已经拔出了剑,连右手手背上的节点都已经被激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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