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幼的时候,裴泠就听顾远然对她说过,自己想成为一个像她父亲那样的警察。

他不想成为顾意涟那样的官僚,他想亲手查清母亲死亡的真相。那时的裴泠尚且懵懂,只是对他的豪言壮语崇拜又敬畏。

如今她坐在审讯室里,一个杀人嫌疑犯才有资格呆的地方,自然不能面带微笑地对顾远然说一声恭喜。她也不能太得意,尸体的温度还在她的触觉上停留,却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来不及对那个女孩子说出口。

裴泠很清楚她是为何而死,即便承认自己是害死她的人,也并不算一件为过的事。

曲小清确实是受裴家的牵连而死。

顾远然走后,那位姓陈的年轻警官又进来看守,像是在用凝视逼疯她的意志力。裴泠很想让他不用白费劲,到最后逼疯的人可能不是她,因为那位警官竟然不知受了何种刺激开始自言自语。

“你和裴鸥真的很像。”

裴泠望着室内唯一的光源,静静地听他说。

“他上一次因为涉嫌杀害付嫣被带到这里来的时候,就坐在你这个位置上,还是同一把椅子。那股得意劲儿啊,我当时真恨不得一枪嘣了他。”

“我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但你和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这点痞气也应该学到了不少,在守口如瓶上更是出奇得一致。”陈亦压低了音调,“但你应该比他更聪明才是。他东拉西扯是为了保全他自己,而你这又是何必?现场没有第三方的证据,凶手只能是裴瑟或你。裴瑟是什么人?商界新秀,金融才子,你替他顶了罪,说不定明日他就携新欢隔着监狱的大墙嘲笑你。裴小姐,何必呢?”

何必呢?

其实裴泠已经快忍不住想向这位警官倾诉一下她的爱情,那些情绪死压在心底,她总觉得那些甜蜜如果不为人知实在有些可惜,可到头来还是忍住了。

她又想起了些许以前的事。同样也有关于裴鸥,只不过那时他们之间的关系如履薄冰得很。

顶着裴泠的身份在纽约生活了大约一年,她鲜少出家门。裴鸥却极其活跃,裴泠经常透过窗户看见他在楼下呼朋唤友。

那个时候她是怕他的。

她害怕这个脸上总是带着笑,却总是用探究的眼光打量她的青年。而每天裴瑟回家之后便是她最幸福的时光,她给他按摩肩膀,给他做饭,背功课给他听。

每当这个时候青年就会在一旁安静地呆着,把玩他的项链,看起来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裴泠深知他的不喜。

因为某种原因,裴瑟和裴鸥的弟弟远赴马里兰州,只在重要的节日才会回来聚一聚。裴泠也是知道裴宥不喜欢她的,否则不会连目光都不愿意与她对视。

但裴泠不在乎,或者说,裴泠用尽全力压制住了这种不在乎。裴瑟看得出来,也有意无意地希望裴鸥能尽一个兄长的责任,但比起捏紧裴瑟的衣角面对裴鸥的似笑非笑,裴泠宁愿躲进裴瑟的怀里,听他讲那些幼稚的睡前故事。

那时她对裴瑟的感情还没有变质。

纽约再一次入春的时候,裴瑟迎来了他的生日。

去年的这个时候裴泠还在病床上奄奄一息,今年男人的生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错过。洗完澡后,裴泠光着脚跑进他的书房,满怀期待地问裴瑟想要什么礼物。

“先去把鞋穿好,会着凉的。”

裴瑟温柔地训斥了她几句,随即告诉她,只要她健健康康,无论什么都好。

裴泠寻思着,自己也该多出门转转了。她知道裴瑟替她联系好了学校,不日之后就要去那里报到。她总不能和在家里时一样,事事都依赖裴瑟。

决定去为裴瑟买礼物那日,裴宥从学校回了家。

他提着行李,风尘仆仆。

裴泠手心捏着裴瑟给她的钱,看着裴宥在客厅和裴鸥说悄悄话。她想安静地出门,最好不要引起他们的注意……但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裴泠极少独自外出,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公寓下的便利店。

如果她说她要出门,那必定会得到裴宥或者裴鸥的陪同,但她并不需要这种陪同。她不愿意麻烦他们,尽管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大麻烦。

她尽可能地放慢脚步,想不动神色地从沙发背后绕过去,却被裴鸥抓个正着:“你去哪里?”

裴泠有些手足无措,“我……我想出去买东西。”

裴鸥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路都不认识,你去买什么东西?”

手中的钱捏得更紧了几分,裴泠低着头说:“我在网上查过路线的,那家店不远,出门往右走三个街口就能到。”

裴鸥隐隐觉得自己又要开始暴躁。

他不明白自己能和别的孩子相处得很好,却偏偏在面对裴泠的时候,心里总觉得像是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又无渠道可以宣泄。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资格这样对她,但又偏偏控制不了。

他粗声粗气地说:“我陪你去。”

裴泠诚惶诚恐地摇头,不经意撞上裴宥的视线。男孩子的目光如触电,飞快地避开,假装在看茶几上的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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