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鸥根据车牌号,很顺利地就找到了那辆车的主人。

或许他们的运气足够好,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完整清晰地拍摄下了,曲小清被一群来路不明的男人搀扶着进入仓库的画面。这给予了警方足够的证据,可以表明曲小清的被害另有隐情。

裴泠走出警局的那天,早上下了微雨,天空刚刚放晴。

她几日未睡,精致的妆容还在她的脸上,凝成了狼狈的结块。裴泠从未想过迎接她的竟然是这样一个风平浪静的结局,当陈亦打开门,告诉她可以走了的时候,裴泠还以为是另一场别开生面的试探。

来接她的只有一个男人。

裴鸥站在警局门口那片空地的正中央,向她张开了一个拥抱。裴泠想或许真的是眼睛酸涩的太厉害,流泪也不过是久别重逢的一种错觉。

她走过去,回报住裴鸥,颤抖着说:“Leo。”

裴鸥紧紧地加深了这个拥抱,就像是好几个月前,裴泠站在同样的地方,紧紧地抱住她一样。

“你做得很好。”他抚摸着她的发顶,在她耳旁低声说,“好得有时候让我很后悔,年少轻狂时曾对你说的那些话。”

裴泠静静地附和道:“那都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与你无关。我也从来不是因为答应过你,才会做这些事情。”

她没有问为什么裴瑟不在这里。

或许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受过恩惠的人本应就感恩戴德地守在这里,像是迎接一个苦尽甘来、浑身伤痕的英雄。但裴泠从没出现过这种幻想,因为她很清楚,如果裴瑟因为这种事而感激她,那他也根本不是她爱着的那个男人了。

裴鸥埋在她的颈肩流泪。

记忆中这个高傲的青年从来没有流过泪,至少在她面前。裴泠没有推开他,只是任他靠着,像个温柔的长辈。越过街头,裴泠看见了躲在石柱后面的,那道暴露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

裴泠甚至都能想象得出,那个男人落寞拿烟的姿势,手中或许还握着她的那只打火机。

只是裴泠已经无法去求证,他究竟有没有接受自己的歉意。

回到家的时候,裴鸥要面子,眼睛通红,不肯说话。裴泠怕惊扰了这份安静,脱掉高跟鞋,赤脚上楼,推开了裴瑟的书房。

他果然在这里。

他坐在木地板上,旁边的书也散落了一地。他一向挺直的背脊倔强地靠着书桌,好像只有这样才不会显露出颓然。裴瑟察觉到她的出现,但也没有回头。

裴泠突然鼻头一酸。

不久之前她还以为能再次见到这个人,恐怕要隔很多年。如今猝不及防地得偿所愿,即便他只肯给她一个背影,也已经是别无所求。

正在她寻思着如何开口,裴瑟突然说话了。

“以前你总害怕我丢下你。”他的声音极其嘶哑,像是有人在拉一架破碎的大提琴,“为什么这次,你却先走了一步呢?”

他终于肯回头看她,“曾经我父母的遭遇让我无数次想和顾意涟同归于尽,真正的我其实脆弱得不堪一击。所以你为什么会认为,让我绝望难过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场景实在是像极了第一次相见,更像是之后的无数次,他就是唯一的阳光,直直地侵入她的心脏。

裴泠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她用尽全部力气跌跌撞撞地向他扑过去,踩着那些冠冕堂皇的书籍,“对不起……”

她扑入他的怀里,像是迷途的雏鸟终于找回了幼巣,扑朔着稚嫩的翅膀依恋着不肯轻易离去。

裴瑟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可以说是温和平静。但裴泠依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其实她明白的,自从上次他们激烈地争吵之后她就隐隐明白,她不应该低估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性。所以裴泠只能哭喊着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为她所有的自作主张、只身犯险和一意孤行。

即使她知道,裴瑟从来不吝啬他的原谅。

裴鸥和裴泠的身影消失的时候,顾远然抽完了他口袋里的最后一根烟。

其实原来是没有抽烟的瘾,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顾远然才习惯用尼古丁来麻痹自己。他知道这种瘾要不得,只是烟过无痕,似乎这种行为也无伤大雅。自我控制的方式顾远然不是不懂,但他最近却越来越觉得,偶尔的放纵也不过是给自己的赏赐。

他太需要空间去思考一些事情。

裴家与顾意涟的恩怨,顾远然早已通过陈旧的证据拼凑出一二。而在这其中,裴泠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其实并不重要,因为顾远然很清楚,他们与自己的父亲早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至于他迟迟不肯在现有的线索下定案,无非是因为他也是所谓的知情人之一罢了。

他回忆起行车记录仪中影像,有几个人背对着,有几个人低着头,眼熟又好像从未见过。顾远然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尤其与案件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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