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谁先第一个发出哀鸣。
“顾队……”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同顾远然共过事,有的人是他的同窗,有的人和他蹲过同一个嫌犯,没有人不认识他。他们或多或少的都和顾远然打过交道,都听说过顾远然嫉恶如仇的事迹,也知道他总是冰冷的神情。
他们也同样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陈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底血红,他想嘶吼些什么,肠胃抽搐得快呕吐,因为实在过于痛苦。他整个人颤抖得厉害,脑袋一直在嗡嗡地响,像是有人在他脑子吟诵梵文,赎魂渡人。
他下意识地去看裴泠,发现她只是安静地站着,陈亦想质问她为什么毫无反应,难道那个男人的死,还值不得她一滴泪吗。
但最终他只是别过了头。
这时裴泠突然动了。
她直直地向那个男人走过去,走到半途的时候裴泠摔了一跤,她脚腕有伤,摔地上的时候磨蹭到了膝盖。裴瑟赶快去扶她,但被她面无表情地推开了。裴泠执拗地靠着自己走近那个男人,那个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男人。
她只是真的很好奇,有个问题很想亲自问问他,不能是别人,必须是她自己。
树林里的哭声愈发大了。
几个大男人抹眼泪的样子实在是不好看,裴泠也不去看他们,事实上她心里也很平静,树叶的沙沙作响,寒风的咧咧哀鸣,此起彼伏的嘶哑哭嚎她也不在意,裴泠此时已经听不见任何动静,她只是认真地在意着男人眼底的那片星海。
男人的身上是怎么会有这么多个枪洞的,她不知道。
男人身旁的土地是什么时候被染成暗红色,她不知道。
一生几乎都没有为自己活过的男人,是怎么到了今天这一步的,她也不知道。
裴泠只知道顾远然已经死了,因为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的眼神从未如此明亮过。她好不容易走到男人身旁,先是跪坐在地上,凝视了男人半晌,突然一把抓过他手里的枪,利落地拆出了里面的弹匣。
是空的。
“原来是这样。”裴泠像是终于解惑,笑了起来。
她把那把枪翻来覆去,拼命地想看透它,似乎也想通过它,看清那颗表面无比坚硬,其实早已无比空虚的心。裴泠想大声叫喊,有股气难受地憋在胸口,她想嘶吼,可又做不到,只能无声地张大嘴哀嚎,她只能死死地攥住那把枪,手被勒出了红印,破皮流血也还是紧紧地握着。
裴泠想,不该是这样的。
可现实又该是如何的一副模样,她同样也给不出一说法。
她又看了男人一眼,眼波流转,语气麻木又无可奈何,“原来里面没有子弹啊。”
裴泠情不自禁想摸摸男人的脸。
“你是从什么时候变回顾远然的呢。”她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呢喃,“是你在对阿宥开枪的时候,在我说讨厌自己的时候,还是……”
“你说你希望林夕言回来的时候?”
裴瑟不忍心再看下去,他忍着眼泪,而裴泠还在喃喃自语,“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要真正的她回来,可是你早就已经见过她了,现在她就在你面前,你不想听听,她会对你说些什么吗?”
“其实我,其实……”
男人依然很安静。
裴泠忍不住开始战栗,她流着泪,声音越来越绝望,带着哭腔,“林夕言回来了,她回来了,她很早就回来了。”
“她一直想告诉你,那只猫死掉了不是你的错。其实很多很多的事,你都没有错,她只是怕被你讨厌,不是真的恨你。”
“顾远然,你不是一直都希望她回来吗?”
“现在我告诉你,她就在这里。”
“她回来了,林夕言早就回来了啊,你听见了吗!”
裴泠拼命地摇晃着男人,企图挽留住什么,她木然地抬手,双手沾满的也只有血而已,是顾远然的血。
他再也听不见她的回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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