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人命来作为研究的材料,这是背弃种族的事情。我不认为神职人员的善良与教诲应该作用在一群牲畜身上,甚至用牲畜来比喻他们都是对牲畜的侮辱。”
“用无辜的贫民做实验,这是已知的、现存的、最邪恶的黑魔法师都不会去做的事情,他们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没有把他们眼中的实验材料当做同胞,所以,我们何须教诲一群养不熟的禽兽,禽兽总是畏威而不怀德,屠杀掉这些败类,我们可以止住其他人堕落深渊的步伐。”
“即便他们是希诺奴隶也是一样”
希利尔斯毫不掩饰自己的抵触与厌恶,激进的话语代表了他的态度。
殿内霎时寂然,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晰的映出了希利尔斯单薄却挺拔的身姿,阳光从希利尔斯的斜后方射出,阴影在少年的面前流动,光明悦动在圣殿之中,闪耀在圣座上、交椅上、骑士的甲胄上,掷地有声的回音回荡在浩然神圣的殿堂中。
“如果用残酷的手段可以拯救更多迷茫的灵魂,这还是错误的、残忍的吗?”希利尔斯昂然道,转身正对着老人“并且,教父,在这件事情上,我不认为有任何枉死的人,因为在那个罪恶的家族中,每一个人都是帮凶”
“希尔”安东尼轻声打断道“你知道这样的影响会不好吗?”
安东尼并不气恼希利尔斯的‘背叛’,虽然他并不认同希利尔斯的观点,但是他很高兴看见自己所疼爱的孩子有了主见。
阳光的微粒散落在每一个角落,就连希利尔斯的发梢也被侵染出了光华,鎏金的纹路上流光溢彩,胸前金色的十字架熠熠生辉,左胸的纹章在阳光下越发璀璨。
“阁下,我认为影响与声誉远远没有信仰与正义重要。”希利尔斯如是说“教廷之所以存在,就因为他代表着公平与正义,教廷是神的信徒,是一群有信仰的人汇聚在一起的凝聚力所组成的,如果缺失了公正,信仰也就崩塌了,又何况影响与声誉呢?”
“一位殉道者可能是蠢货,十位殉道者是异端,一百位殉道者值得人们尊敬,千万位殉道者,千万位愿意为信仰付出一切的人则组成了教廷。”稚嫩的声音中带着对无所作为的愤慨“我们的信仰是什么?我们信仰的是神明,是神明的公正,我们的手中握着的不是权杖,而是天平,他代表公平与正义”
“圣西斯廷……帝国的人称呼我们整个教廷为圣西斯廷,教廷辖区内的人称呼圣城为圣西斯廷,而生活在圣城内的人则称呼圣山为圣西斯廷。但是,完整的圣西斯廷不单单是圣山、圣城、甚至不是整个教廷,圣西斯廷,属于每一个信仰公正的人,如果我们放弃了那些信仰我的人,那么,教廷也失去了他存在的意义”
“更何况”希利尔斯压低了自己心中难以自制的情绪,抬眼望着老人轻声问“教父,如果与小恶不相称的重惩能够制止小恶,那么重惩还是不公正的吗?所以,教父,我不认为我们应该处罚一位恪尽职守的主教。我们要保护的仅仅是纯良的信徒,而不是那些为虎作伥的罪孽。”
水灵的紫色眼眸望向了老人,在平静的外表下,眼眸深处藏着一丝忐忑,寂静再次渲染了整座殿堂,老人的手指有节奏的在圣座上敲击着,希利尔斯静静地等待着宣判,在忐忑的同时也带着无法泯灭的强硬执着,紧抿的薄唇告诉了老人他最终的答案,一张无悔的答卷。
凯尔斯沃思愣愣的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少年,阳光似乎都多偏爱他一点,只是这短短的几步距离,却远如天涯,深如沟壑,像他身下的交椅一样不真切。
在他的记忆里,少年还是那个偷偷摸摸溜去集市,慌乱捡取玩具的少年,记忆中的影子与面前恭敬却骄傲,执着而谦逊的矛盾身影久久无法重合。
“很好”
良久,圣座上的老人起身,在希利尔斯紧张的期待中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我原本你还会保持缄默,或者是附和安东尼的话语。毕竟你从前总是那么软弱。”
软弱?
神明在上,这个词无法让人们联想起一位圣裁官,宗教裁判所就是严峻与惩戒的代名词,是光明与黑暗共存的交织点,血与火在光明与黑暗的裁判所重生,每一位圣裁官,每一任审判长,无一不是从鲜血中走出,无一不是用罪人的生命为自己证道。软弱这个词,用在一名圣裁官、裁判长的身上未尝不是一种侮辱。
“教父,我只是秉持信仰,依据教义,坚持自己心中的原则。”希利尔斯波澜不惊的反驳道“我没有什么阅历,但是我知道泛滥的善良没有丝毫价值,没有底线的善良远比罪孽更加可怕。”
“有时候不为小恶,难成大善。”
老人一瞬不瞬的盯着少年,眼含惊奇,似乎第一天认识这个被自己亲自带到教廷教养了近十年的孩子。少年眼眸低垂,用沉默无声坚持着自己的理念。
“你很好”老人开口道,希利尔斯惊诧的抬起头错愕的望着老人“还不是无可救药”
“如果你是席仑,你会怎么做?”
老人饶有兴致的问,一个本会被论处的主教就这样被轻轻放到了一边,转而变成了一场针对希利尔斯的临场考校。
如果我是亚特兰蒂斯主教……
希利尔斯眼中露出了些许迷惑,随后渐渐陷入沉思,他知道老人想听的肯定不是讲黑斯廷斯家族的人全部诛杀,可是不诛杀又无法平定心中的愤慨,一时间希利尔斯陷入了挣扎。
难道就没有两全的办法吗?希利尔斯想。
沉思的人别有一番韵味,就在希利尔斯思索的同时,凯尔斯沃思却有些坐立不安,心虚的瞄着希利尔斯与老人。
神明在上!在卢昂的时候我究竟说了些什么!
此刻,凯尔斯沃思恨不得抽自己几下,他在卢昂的时候居然对这位克莱斯特阁下说,要训教一番他的长辈,并且毫无顾忌的抱怨了一番阁下长辈的教导方式。
长辈……
凯尔斯沃思再次心虚的看了一眼上首的老人,缩了缩脖子,他可没那个胆子对冕下指手画脚,更别提是插手冕下培养自己的继承人,但愿这位阁下不要找上我才好……凯尔斯沃思望着依然在沉思中的希利尔斯如是想。
“教父,我不知道”半响后,希利尔斯坦诚的答道,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不是亚特兰蒂斯的主教,我不了解亚特兰蒂斯的情况,我无法也不能贸然发表自己的见解。我不能妄语,这是神明的教诲。”
“但是,我知道,所有罪恶终将清算,所有公义必将得到升华。阳光照耀的每一个角落,容不下一丝一毫的阴影。任何罪孽都将接受来自圣光的制裁。”
浓云渐渐消散,阳光再次照耀大地,沉重的钟声再次作响。
远方,空气不动的凝滞着,枝头没有一声窸窣,水面没有一丝涟漪,打不破的寂静笼罩着四野,只有当空高悬的骄阳将正灿烂的一束光明打在了教堂的十字尖上,闪烁夺目,平添了神圣的光辉。
这一刻,即便是心如磐石的异端也不得不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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