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一就从轿车了跳了下来,远远地站在人群的背后。

这时候,从彩车里率先跳下来的是一个健硕的中年男子,他留着平头,一身黑装束,看得出是一个习武之人。

接着下来的是一个中年妇女,花格子衣服,在冬日下格外生动。

最后下来的是一对模样青涩的少男少女。

看起来是一家人!

一家人以一辆五菱宏光车为家,四处卖艺流浪讨要生活。

把场子搭好后,彪悍的汉子跳到了场子的中央,双手一拱,朗声说道:“南来的北往的,去过法国的到过香港的,走过南的闯过北的,游过山的玩过水的,留过学的访过美的,大马路上亲过嘴的,大家下午好”

“今天给大家表演的节目绝对精彩刺激,变脸吐火,美女蹬缸,单掌劈砖,你们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绝活,马上开始上演”中年男子的中气很足,声音很快又吸引来了一群人围了过来。

免费观看的人互相拥挤着,把场子围得水泄不通,王十一个子高,他站在人群的后面,却把场子里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第一个出场的是一个少年,着一身黑色的大袍子,翩翩然跟飞天蝙蝠一般,人们正在惊讶他奇异装扮的时候,只见他头猛地一甩,就变了面孔,红脸,青脸,白脸,他一边变脸,一边在场子里转动,冷不防,他嘴里喷出一口火焰。

“啊!”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一股浓浓的喝彩声。

王十一看见人群中,一个姑娘胆怯地用手捂住了眼睛,突然触动了什么,想起了何雪忆,何雪忆也跟她一样,看见惊心动魄的事情,喜欢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他觉得她太天真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窃窃地笑着,没有人关注到他。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场子上。

当那名姑娘把手掌大胆地移开的时候,只见那黑袍子少年一个鞠躬,从场子里走了下来。

紧接着,在密集的音乐声里,一个红衣少女登场了,她表演的节目是足蹬大缸。

刚才下场的少年跟那名中年男子,抬着一口大缸走向了场子的中央。

少女身子很轻,倒身在地,竟然将大缸蹬得飞转,正转、反转、侧转、竖转,双脚“翻滚”大缸,动作行云流水一般顺畅,引得围观的群众大声叫好。

“美女六岁就开始学艺,十年功夫没有白练武桥女儿真厉害,千斤大缸蹬得快,嫁个郎君不如意,一脚踢出大门外”中年大汉的一顿解说,引得人群又是一阵哄笑。

“那么小的年纪,玩这些危险的把戏,真不要命了!”王十一身边的一个老妇人自言自语说道。

那老妇人一边说,一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那对少男少女的表演结束后,音响里突然蹦出来一首“感恩的心”的歌曲。

“各位三老四少街坊四邻,刚才的表演看得过瘾吗?”中年汉子在场子的中央大声喊道。

“过瘾”人群里稀稀拉拉几个声音回应道。

“深圳的朋友们您们要是觉得我们耍的好,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无钱不帮,您给我站脚助威,别扭头一走,带出个空位来不要紧,您再带走几位观众那可就不积德了!”在汉子的声音里,刚才卖命表演的少男少女,手里各端一个黑盆,绕着场走向了人群。

“要钱的变着法子讨钱的。”一个老妇人一边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边自言自语。

毕竟是老人,见识得多,早就看破了这卖艺人的伎俩。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下也没有免费的杂技表演。

人群很快就散去了三分之一。

“我们一家四口到处流浪,以为深圳是天堂,大家都很大方,没有想到,大家跟我一样,也是在深圳流浪的”见没有几个人打赏,中年汉子竟然唏嘘感慨不已。

人群又散去三分之一。

深圳不是没有有钱人,也不缺那些打赏的看客,不过他们常常驾驶着豪车,出没于南山福田罗湖那些繁华的高楼大厦,出没在一些高雅的娱乐场所,他们出手打赏的钱财,足以令这些江湖艺人瞠目结舌。

可是这石岩的城中村,住的是什么人呢?

你想一想,他们过得好,就不会背井离乡来打工了,你让一群背井离乡的人给你打赏,可能吗?

那汉子已经在深圳关外的城中村里摆了好几场了,效果都跟今天一样,看热闹的多,出钱的少

他也想过去福田摆上一场,那边管得严,在寸土寸金的地方,找一个合适的地方谈何容易?

他踩点的时候,发现应人石这地方人流很大,以为今晚会赚一个盆满钵满,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结果跟前几日没有分别。

众目睽睽之下,那汉子竟然双膝跪下,那姿势跟一座石塔轰然崩塌的姿势一样,这也成为应人石那个冬天里最为悲壮的场面。

王十一走了过去,用手将他扶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五百元钱:“老兄,你们表演得很好”

“王十一?”那个男子接过钱,抬起头来,惊讶地喊道。

“二根!”王十一也认出他来了。

十七年前,正当他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二根给他介绍了一份五金厂打磨的工作,在迈特五金厂,他成就了打磨大神的美名。

可惜,他只在那里干了几个月就走了。

第二次来深圳打工的时候,他曾经找过二根,那时候,二根带着新婚的老婆已经回老家了,从此再无音讯。

没有想到,会在深圳再次遇见了!

不过让王十一感到惊讶的是,二根竟然沦落到卖艺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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