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座南朝北,正对大殿,正中悬挂“演古风今”四个大字,上场门、下场门上悬挂有“阳春”、“白雪”匾牌。雕刻玲珑剔透,彩绘堂皇绚丽。屏风透雕是活灵活现的二龙戏珠。戏台外侧楹联一幅,上联:“一曲阳春唤醒今古梦”,下联:“两般面貌做尽忠奸情”。
凉国公主及王妃等家人已坐定。两房奏乐,送了上席,副未呈过戏目,完颜宗磐道:“成本的不过内中几出有趣,倒不若拣几出杂剧一演可好?”
苏秋微笑着点了点头。
完颜宗磐拣了煮酒论英雄、三分归一的故事。
第一出,副末开场道:“江东吴土蜀地川,曹操英勇占中原。不是三人分天下,来报高祖斩首冤。”接下来又有三出,末泥、副末、净、旦、孤等脚色轮番登场,唱念作打,追逐诨闹,样样出彩,引得满场喝彩。
完颜宗磐道:“汉祖无道,司马仲相替天断案,判韩信、彭越、英布转世,三分汉家天下有魏、吴、蜀,司马仲相秉公无私,终又一统于晋国,这可是天道?先生精通道法,请指教一二。”
苏秋道:“不敢,草民不过粗通黄老之术,以安身立命,若论道法,愚以为,天道即是人道,天意不外人心。”
完颜宗磐点了点头,继续道:“若是天道轮回,论今日天下大势,辽便是魏,宋便是吴,夏便是蜀,我大金已吞辽,又是何角色?”
苏秋忙拱手道:“江山社稷之事,草民不敢妄言。”
完颜宗磐爽朗一笑,道:“无妨,今日所言皆是戏言。”
苏秋盛情难却,只好道:“若以今日大金之国势,自是晋无疑,但所谓人有千算,天则一算,因果轮回,早晚不一,造物戏人,我等皆是剧中人,若说察往知来,洞悉天意,也只可作戏言。”
完颜宗磐哈哈大笑道:“人生如戏,处处皆是戏场,我等既来这世上走一遭,总要出彩些,否则又怎能青史留名呢?”
萧韶也附和道:“宋王所言甚是,大王仁厚贤明,当朝巨擘,这宋王府便是天下豪杰志士梦寐以求的大戏场。”
苏秋道:“大王英明贤达,国之幸,民之幸。”
完颜宗磐摆了摆手,微笑道:“先生过奖了,今日请先生前来只为聊表敬谢之意,同欢共乐,只谈戏剧,不谈国事。”
“听大姐说先生精通周易数术,算卦测字,预卜吉凶,无不应验,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山野小技,以供小民消遣取乐罢了,恐难登大雅之堂。”苏秋忙谦辞道。
“先生能知天地理,善测鬼神机,何必过谦。”完颜宗磐说着,拔剑就地随手划了一横。
苏秋看了看那道横线,露出惊骇之色。
“先生何意?”
“时机未到,天机不可泄露,恕在下不便多言。”苏秋忙起身避席谢罪。
完颜宗磐哈哈一笑:“不过儿戏,何必当真。”
正在这时,府内干办来禀道:“宴席已备妥。”
完颜宗磐、苏秋和萧韶等人一同来到客堂,宾主坐定,济济一堂,其乐融融。身着绫罗的奴婢们一对对进爵捧盘,山珍海味,玉液金波,不胜其多。
完颜宗磐亲自将一只螃蟹放在苏秋的餐盘里,“苏秋先生,尝尝此蟹如何?”
苏秋剥开蟹壳,品尝了一下,赞道:“鲜嫩肥美、蟹黄充盈、香味淳厚,想必是产自白洋淀的胜芳蟹吧!”
完颜宗磐点点头道:“先生果然是见多识广。”
“此物产地在千里之外,尚能如此新鲜,实属不易啊。”苏秋道。
“先生有所不知,此蟹乃是急脚递从白洋淀送至,五匹马两天两夜方能赶到。送到后养在大缸里,浇鸡蛋白催肥,一两天后,待螃蟹将胃中的杂物吐出,用清水洗净,拿细麻绳将螃蟹爪和两个大夹子绑牢,放入笼屉大火蒸熟,方可如此鲜美。这可是大王的最爱。”萧韶侃侃而谈。
这时,只见完颜宗磐眉头蹙了一下,随即起身离席而去,半晌方才回席。
苏秋放下杯盏,道:“恕在下唐突,大王是否患有痢疾。”
完颜宗磐叹道:“先生所言正是,本王这些日子饱受痢疾之苦,太医们百般调治,总不见好,先生可有妙方?”
苏秋笑道:“区区小疾,大王勿忧。用莲藕节捣烂取汁,以温酒调服,两日内必可痊愈。”
痢疾虽非恶疾,太医院先后派了六位太医前来诊视,却不见效,苏秋即未诊脉,也未问疾,便随口开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药方,满座无不半信半疑。
“先生怎知大哥患有痢疾?”凉国公主好奇地问道。
“大王派专人送螃蟹,必极喜爱吃螃蟹,多食可致脾胃阴虚,必患痢疾。”苏秋微笑道。
“为何极其普通的痢疾,太医们竟束手无策呢?”萧韶问道。
“痢疾可分热痢和冷痢,太医必是以热痢下药,而脾胃阴虚所至乃是冷痢,大王身强体壮,太医们当不会想到冷痢。”苏秋道。
完颜宗磐笑道:“先生言之有理。”随即吩咐下人立即按方备药。
席间宾主谈笑风生,至晚方归。
完颜宗磐将凉国公主和苏秋送至门首。
走出一箭之地,凉国公主突然对苏秋道:“先生且缓行,妾身有一事与大哥讲。”
凉国公主紧走几步,完颜宗磐正要转身进门,凉国公主道:“大哥留步。”
完颜宗磐见凉国公主面色有异,问道:“大姐有事?”
凉国公主点了点头。完颜宗磐道:“且到书房说话。”
凉国公主道:“苏秋先生还在前面等着,就在此处略说几句吧。”以目视完颜宗磐身边的随从。
完颜宗磐屏退左右,道:“大姐有何难事,尽在大哥身上。”
凉国公主踌躇道:“小妹本欲告知母后,但见母后年老体弱,神疲力倦,不忍再让她徒增烦恼,大哥乃一家之主,容小妹禀知。”
完颜宗磐肃然道:“大姐所言极是,万万不可劳母后费心,大哥责无旁贷,定会处置妥当,但说无妨。”
凉国公主便将入城时所发生之事叙述一番。
完颜宗磐闻言,不以为然道:“我当什么大事,大姐知三哥一向受父皇和母后宠爱,刁蛮任性,有点小节也不足为奇,只要不捅出大篓子来,只好由他去了。”
凉国公主道:“三哥如此草菅人命,有伤天地之和,恐遭天谴啊。”
完颜宗磐一笑道:“弱肉强食,乃是天理。三哥杀几条牲口,谅无大碍,改日我劝他克制些便是,大姐何必过忧。”
凉国公主见难说服完颜宗磐,只好道了个万福,拜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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