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气清,庭院里的樟树绿油油的,长势喜人,向院内洒下一片清凉,细嗅起来还有一种奇异的芳香。
杂役婆子有点耳背,依然慢悠悠地扫地。等季平再次重复一遍,才诧异地看他一眼,缓慢踱去屋内取油灯。
自然又是激起芸娘一阵哭闹。
兄弟,对不住了啊。季平毫无诚意地在心底向被他盗了身份的刘先生道了歉,并决定不去思考对方回来会面对怎样的修罗场。
接过油灯,季平瞅瞅杂役婆子,杂役婆子也回瞅过来,两人对望了一会儿,季平才无奈地提醒她:“没火。”
杂役婆子就又慢悠悠地回去拿。
内屋动静就更大了,听声音,应该砸了两个瓷的一个铜的,还有两个声音沉闷听不出来。
兄弟,这次真不能怪我……
这次终于没错了,季平拿着点亮的油灯,站在院子里等。
半响没有任何动静,耳边只有杂役婆子扫地的飒飒声,他莫名其妙想起一句话,大白天点灯——白费蜡。
不管怎么说,握着盏灯站院子里吹风,总有些冒着傻气,要不是芸娘的表现真实可感,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什么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忽悠了。
难道要到旁屋里去?
季平对于里面躺着那个游魂一样的老妪实在有些发怵,硬着头皮推开门,就闻到一股难以言喻的中药味,它铺天盖地而来,熏得人头昏脑涨,跟屋外香樟的清香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在中间的桌子上放好灯,季平发现旁边还搁着大半碗浓黑的药汁,下意识地掩住口鼻,问刘老太太:“怎么不吃药?”
话一出口,又想起这药也没用,偏偏熬得又稠又苦,活脱脱一生化武器。
刘老太太摇了摇头,也不知在否认什么,接着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季平看了看窗外,发现那两人都没有丝毫要管的意思,只好从床底找出痰盂,扶着老太太轻轻拍背。
她的身体实在枯槁,手碰上去全是骨头,季平也有些头皮发麻,怕晚上回去做噩梦。
刘家总不能连饭都没给老人吃吧?
季平顶着人家儿子的身份,又放不下面子喊娘,只得干巴巴地问:“你好点没有?”
刘老太太咳声渐息,抖着手,指灯,喃喃道:“灯……灯……”
嫌灯太费油?她说得太简略,季平一时领略不到意思,差点以为是讽刺小说《儒林外史》里,严监生临死前指油灯,意指点着两根灯草太费油的梗。
只有一根灯草,嗯,不能熄。
油灯幽幽地燃烧,不时发出毕剥的响声,已经有点黯淡了,扶着刘老太太再次躺下后,季平就找了把剪子过去剪灯花。
灯火晃了晃,照得亮堂了些。
季平将灯芯顶端修得整整齐齐,这才满意地扔下剪子,虽然不一会儿,顶端就会再次烧得焦黑,但是看着舒坦啊!
嗯?怎么起雾了?
不对,不是雾,是淡青的烟,着火了?!
季平刚闪过这个念头,却察觉到房内并无火焰的热度,反倒渗着丝丝的凉意。
“沙——沙——”屋外的杂役婆子依然毫无察觉地扫地。
青烟中,一道浅淡的人影浮现,像被染了色一般,整个屋子都生动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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