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7点50起床,从洗漱到出发前都没有看见阿佳姐,她估计还在睡觉,昨晚唱歌一直晚上10点才解散休息,我真的很佩服阿佳姐以及她的家人,在这海拔4600多米的高原环境下唱歌,丝毫不受缺氧的影响,如果是我唱歌,估计唱到一半就唱不下去了。更赞叹的是他们唱一个多小时都没有觉得累,看来音乐细胞和歌唱功力的确来源于家族遗传。无缘相见阿佳姐的我,沮丧的启程出发朝那曲市前进。

刚离开扎镇不远就迎来了连绵不断的侧风,今天一天都是在侧风陪伴中度过的。上午9点20,天气骤变,国龙乡垭口下起了中雨。经历过暴风冰雹等自然环境洗礼过的我,心智将更加坚韧,冒雨骑行对我来说置若罔闻。

在他人眼中看出来的是肤色变化,可谁又能看到我内心的变化?

中午在果组乡歇了脚,我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的把车停靠在屋檐下。走进餐馆,我对饭馆老板说的第一句话是“老板给我来碗羊肉汤,多放点生姜。”一碗羊肉汤下肚,泛白的脸颊渐渐出现了红晕,我靠坐在凳子上不超过10分钟,呼噜声从饭店的一角扩散到整个大厅。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山地车被挪动了位置,本来在屋檐下停放的山地车,被人挪到了屋檐外。没有被屋檐庇护的山地车饱受雨水浸湿,还好驮包盖上了防雨罩,而套在自行车坐鞍上的加绒棉垫,从表面上是看不出什么,但用手轻轻一挤,坐垫像吸饱水的海绵向外渗着水。我找不到其他办法,只有将坐垫套取下来,把坐垫套拧干水挂在驮包上晾干,一骑上车,我就感觉十分难受,硬邦邦的自行车车座坐鞍顶着屁股的滋味数有种说不出的别扭。蹬踏板的双腿在发力时循环转动导致裤裆频繁摩擦坐鞍,而生理上备受煎熬的我在路过一座桥时,又承受着精神上的冲击。

绵绵的细雨温润着盛夏时分的羌塘草原。一群牦牛吃完脚下冒头的嫩草后,缓慢地朝马路对面的草原迈进,大部队整齐有序的穿越马路,路上的货车司机见牦牛成群结队的过马路,会立刻停车规避,仿佛牦牛群是一道移动的红绿灯,等牦牛尽数通过后,司机才会重新启动车辆挂档前行。在这牦牛群中有一只贪吃的小牦牛,它没有追随大部队穿越马路,而是自娱自乐,啃食着脚底下贫瘠的植被,意犹未尽的小牦牛嘴里咀嚼的动作还没停下,缓缓的抬起头观察周围的事物。见周围“空无一牛”它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单了,已经被大部队远远的甩在身后。小牦牛显得有些惊慌,迈开蹄子全速前进,朝大部队的方向狂奔。

当它踏上公路时意外发生了,“修罗镰刀”无情的剥夺了它的生命,后8轮的卡车撞上了迎面横穿马路的小牦牛。只听一声巨响,贪吃的小牦牛斜躺在公路上出气多进气少,地上淌着一大滩鲜血,它的脑袋朝向大部队,微弱的呻吟着,头上的牛角被撞断了半边,折断的牛角滑落到马路的另一头,小牦牛铜铃般大的眼睛左右转动,仿佛是在问“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动不了了,好疼好冷好困啊!”

坐在驾驶室的司机沉寂了半分钟后,不管被撞倒的牦牛是死是活,也不管车身的损坏程度,而是重新启动汽车向后倒车,调整好车身后逃离现场,现场直播的车祸距离我有大概60米开外。当我骑到牦牛身旁时,开着后8轮卡车的肇事司机逃离现场,庞大的车身只看得见星星点点。我停下车望着倒在地上的牦牛,心里感到一阵哀伤,快速的走到马路对面把被撞的牦牛角捡了回来,我想给牦牛接回原处,却发现怎么都接不上。我能明显感觉到牦牛的生命迹象在一点点的消逝,那浓郁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撤开步伐的我思考司机为什么没有下车而是选择肇事逃逸,当我把自行车幻想成汽车,站在司机的角度立场思考问题时,这一切的问题都不算问题。

“糟糕,出车祸了,还好还好,撞的不是人是一头畜生,我要不要下车去看看那畜生被撞死没有?算了,还是不看了,此地不宜久留,趁着现在还没人发现,脚底抹油跑了再说,等过了这地段就没人知道是我干的了,反正草原上也没有摄像头,这要是被当地的牧民知道了,没有几大万我怕是走不了了。”

道德底线在利己主义的眼中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生命进入倒计时的“畜生”眼睁睁看着祸首罪魁无愧离去。一想到这,我心里就更难受了,我觉得我应该为它做点什么,看着斜躺在公路上的牦牛,我心想:要不把它拉出公路,免得后来的车辆将会对它造成二次撞击,再想办法把断裂的牛角接回原位,我实在不忍心见它死无全尸。

我从驮包上取下了固定行李的绑带,绑带的一头绑在小牦牛右后蹄的脚踝处,另外一头绑在自己的腰上,把绳结打牢固后,使出全身的力气拉扯着躺在地上的小牦牛。我严重低估了小牦牛的重量以及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阵拉扯,牦牛纹丝未动,而我因为用力过度,小脸胀得通红,手臂上的青筋连连爆出,我脱力的滑坐在地上,疲惫中还掺加着一丝屈辱,我堂堂一个大活人竟然被即将死去的牦牛折腾得面红耳赤,真是丢人。失魂落魄的我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心想我是像现实妥协呢,还是等挣扎之后再次妥协?

正当我准备向现实妥协时,从那曲方向驶来了一辆私家车。这辆车距离小牦牛两米远的距离停下了车,从车上下来了两个藏族男人。他她们身高都比我高,体型比我健壮,站在右边戴帽子的司机看起来20多岁,而小伙旁边的藏族男子看起来有将近40岁,身穿黑色夹克。他们快速的走到我的面前,戴帽子的青年语气十分强硬的说:“喂,这是不是你干的?”

我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干的,我只是个路过的,这头牦牛很明显是被汽车给撞的。”

戴帽子的青年用藏语跟身旁身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嘀咕一会儿,再次确认的问:“这真的不是你干的吗?”

这个时候我不敢认怂,不然这几大万的牦牛就要算在我身上了,我底气十足的说:“哪能啊,我要是和牦牛相撞,现在躺在地上的肯定是我。”

身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走?你呆在牦牛旁边想干什么?”

我把自己的想法给他们说清楚后,明显感到两人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我又一次拿出绑带,刚想在牦牛脚踝处打结时,身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说道:“你绑错了,要绑在牛角上。”

我尴尬的笑了笑,并照他听的话做,绑带一头绑在汽车挂钩上,另一头绑在只剩一个角的牛角上。一切准备就绪后,坐在驾驶室的戴帽子青年挂好档位,踩着油门开动车辆。三秒钟之后,只听“啪”的一声,绑带绷断了。我和中年大叔都愣了,望着汽车挂着一根尾巴向前缓缓开进。那戴帽子的青年从后视镜意识到绑带崩断后,挂了倒档开回我们的面前。戴帽子的青年下了车,和身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又说着藏语,几次来回后,戴帽子的青年打开汽车的后备箱,翻找了一阵摇摇头,难得说了一句汉语:“没有。”

身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听见带帽子的青年说出没有后,脸上浮现哀愁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芙蓉王,自己叼了一根,递给带帽子的青年一根,又递给我一根。我拒绝了,我们三人蹲坐在地上,吸着烟思考着去哪找绳子,只不过我吸的烟是二手烟。就在这短短一根烟的时间里,我仿佛神交智圣东方朔,找到了解决问题的方法,这个方法用四个字概括“备胎计划”。

我站起身走向自行车的驮包,翻找出储存在驮包里自行车的内用备胎,割断内用备胎后做成简易的橡胶绳子。内用备胎的一头绑在了牛角上,另一头绑在车尾。这条玛吉斯备用内胎十分给力,完全承受住汽车的拉力。

汽车拉扯着牦牛缓慢前进,驶出小桥后汽车闪烁着右转向灯,牦牛随着转向灯闪烁的方向下了公路,汽车走了大概二十米停了下来。那名戴帽子的青年下了车,解开连接牦牛和汽车的内用备胎,向我们招了招手后,蹲在在地上捡起了石头,捡了大概有十几块,把捡来的石头像搭积木一样垒积着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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