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杉见他是打算效仿历朝皇帝接见外邦使节的模式,想在葛必达神父他们定不会屈做下臣,双方免不得必要在下跪还是鞠躬的礼仪事情上争执而空耗时间,便就劝道:“葛必达神父与那洋经理都非官方之人,就不要将究虚仪了,把人直接请进厅上招待最好。”磨破嘴皮劝了又劝,杨秀清才松了口。

赵杉叫莹儿与瑾儿搬了些时令花草去厅上,又让秦嬷嬷与厨工们烧做了两席江南特色菜。

次日日中,葛必达神父如约而至,热情的与赵杉打过招呼,指指身后穿着黑色燕尾服的高个洋商,微笑着做引见:“这位就是杜鲁尼机械公司的经理詹姆斯布鲁斯先生。”

那人将右手放在胸前,弯腰一躬,用一口流利中文道:“夫人您好,见到您真是荣幸。”

他的五官面目与欧裔人种很有些不同:灰面无须、秃顶、深目,还生了一副蒜头鼻子。

赵杉打量着他,竟觉着有些面熟,凝神想了一想,心猛却的抽动了一下,身子不由得便往后倒退。她的脑海中闪现出一张黑白图片,图片上的人是焚毁圆明园的罪魁英军头目额尔金伯爵。而这额尔金的名字就是唤做詹姆斯布鲁斯。

自重生以来,她结识的在历史上留有姓名的人物已有百余,还从没有哪个第一眼见了,就叫她如此憎厌。

额尔金从她的异常举动中也觉查到了蹊跷,眨动着眼珠,道:“夫人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从上海带了许多医治感冒、头痛的药丸来。贵国的医生不论治何种病症都是叫喝汤药,见效太慢。我带的这些药丸,只吃两粒,病就好了。”

赵杉听了,只觉得恶心,在心里暗骂:“真是只人面兽心的老狐狸。”却唤秦嬷嬷:“给我倒杯醋水来。”

额尔金道:“夫人要喝醋水是咽喉不适吧?”

“来的不是什么公司经理么?怎么字字句句都在问病说药,莫不是推销大力丸的江湖游医?”杨秀清阔步从外面走进来。

赵杉先出面,他后过来,也是两人计议好了的。

葛必达神父已经两番与杨秀清打过照面,虽然杨秀清两次都做了改扮,葛必达神父从他的别样举止中也早猜到了他的身份。当下,看他穿着王爵的冠服出来,亮明身份与他们相见,心中不觉暗喜。

额尔金也不用介绍,迎上前,伸出右手,道:“阁下就是号称东王的杨先生吧?幸会幸会。”

“我倒是头一回受你们的洋礼。”杨秀清将手在袍襟上蹭了一蹭,才伸了过去。

彼此略作寒暄,就入了席。

赵杉有意要揭额尔金的“画皮面具”,笑着道:“布鲁斯先生中文如此流利,不像是才来华一年啊。”

额尔金道:“家父仰慕东方文明,当年率商团在东南亚考察的时候,我曾随着在广州生活过一段日子。”

“这老狐狸倒会往脸上涂脂抹粉,以为他老子的‘光辉事迹’哪个不知道。”赵杉在心里暗骂,嘴上却笑着打趣道:“原来是子承父业。”又问:“令尊可还康健?”

额尔金不知是嘲谑他,摇了摇头,叹气道:“家父十几年前就过世了。”

赵杉心中暗道:“随口扯谎,脸上还能做出贴合的表情,这才是世界上头号的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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