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人说,看到那片麦田又活了回来,金黄黄的,风吹过沙沙响,一波波荡到天际去。
依稀见到两个孩子,拿稻草编了风车,高举着跑过金黄的麦田。
两个孩子追逐着,笑着,身影在麦浪里隐现,远处听得两家母亲的呼喊。
“粟娃子!小広!回来吃饭了!”
那真的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大逆陈粟伏诛。史书上只留了这么半句,余下的都是歌功颂德,说今上如何贤德,天命在赵。
东宫,赵熙行虚弱的撑开眼皮,听着禁军回报细节,沉默了良久。
“粟,米也,有饭吃,吃饱饭。”最后他轻轻一句。
禁军一愣,点点头。
“拟教旨:南党主犯若愿意的,去宁古塔做苦力三年,回来后免其罪,准为我西周子民,一视同仁,若不愿意的,按律法办吧。”赵熙行说完,又体力不支的昏睡过去。
他的伤情还不太乐观,时而清醒听听政事,时而不清醒的,就在梦里与景山的萧声相会了。
然而当捧着缃色绸子装裱的教旨时,内侍长却一脸撞了霉运的纠结。
他是去将教旨下给关押着的南党主犯的,主犯,就是那些罪名最重,身上欠了血债的大逆。
然而东宫能赦是赦,这样的主犯前几天才和禁军结了生死大仇,死的将士都是实打实的,现在还要他一脸笑的带去从宽教旨,他心里能好过么。
“东宫怎么能如此处决呢?廿五之乱中禁军亡魂无数,他们却做三年苦力就能清白了?俺们的人都白死了么!”
脚踏进天牢,听着耳畔南党的哭声和求饶声,内侍愈发气闷,手中的缃绫教旨跟烫手山芋似的,碰都不想碰了。
这时,旁边一个牢房里传来声音:“大人,下教旨的差事怎能劳驾您呢,那边都是杀孽最重的主犯啊!不然罪民帮您走一趟?您远远的盯着罪民,不会有差错的!”
内侍看过去,狱卒连忙解释:“回禀大人,这大逆是跟着陈粟的,叫路荣,陈粟死了,才新关进来。”
“哦新人啊,怪不得有眼力劲。”内侍暗中如释重负,把教旨递给路荣,气稍微顺了一点,“那你就办差去吧!咱家跟着你,休想耍花招!”
路荣千恩万谢,待狱卒打开牢房,就跪下来接了教旨,还用自己黑黢黢的衣角擦了又擦。
“作甚?”内侍一挑眉。
“这可是天家的恩典!罪民不是怕糟践了么,擦擦,擦干净!”路荣笑得谄媚又卑微。
“快去下旨吧!走在前面!若离开咱家三步远,立马教你人头落地!”内侍觉得不无不妥,催促路荣起来办差。
“这就去,嘿嘿!”路荣麻溜儿的爬起来,将教旨发到了南党中间。
一听说做三年苦力可免罪,南党主犯都一窝蜂地涌上来,抢着看教旨,唯独在潮湿的阴暗里,路荣阴恻恻的笑了。
“重新跪在你脚下称臣,还想让我们感恩戴德么?对不起了,兄弟们,这个世道该死,谁也活不了”
路荣目光落到主犯们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廿五之乱都挂了彩,进牢又吃了刑,谁身上都没个好的。
毒,就好用了。
他曾经帮陈粟办过差事,是用草席卷了柳濯扔到乱葬岗去,那时,他发现柳濯唇边的绿色液体,像是虫子的唾液,他知道,十有八九来自那个陶罐。
后来,他暗中跟踪陈粟到麦田里,捡到了已经空了的陶罐,然后将罐子壁残留的液体抹到了衣角上。
再后来,就是他这个小角色,要翻了这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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