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银!若我去到你身边,嫁给我好不好!”薛高雁打断,然后大声喊,仿佛根本没在听什么家国大义的辩论。
沈银一愣。
薛高雁咧嘴笑了,露出一圈大白牙,像个傻子,再次重复了那句话。
“若我去到你身边,嫁给我好不好!”
沈银的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
人数上的碾压注定了这是场血战,那儿郎却要跨过死生界限来到她身边,执拗又孩子气的许下执子之手的诺言。
是啊,这次终于轮到他了。
东周,他是即将辞京远行的新任御史卿,她一个大家闺秀,半夜偷偷摸到他寒庐去,要一句他心意的明白话。
西周,他是落魄潦草的南党大逆之首,她一个天家默认的东宫妇,又在雨夜摸到玉山去,不管不顾的把所有给他。
他们纠缠了两个王朝。她曾经赌上自己,来续他们的孽,这次他赌上命,来终结他们的结。
薛高雁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张弦,弓箭毫无迟疑的对准,他看见了箭尖银色的光跳动,是他此生再不愿辱没的信仰。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
清兮之水,去往何处?
丹心所在之处。
浊兮之水,去往何处?
箭尖所指之处。
“杀。”男子平静的吐出一个字,冲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薛高雁走到沈银面前。
弓箭抵地,血汩汩的往下淌,以他为中心,形成了一个血红的湖泊。
沈银哭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颤抖着去扶他,碰到的却都是滚烫又粘稠的液体,染红了她的手和裙脚。
东周旧人剩下的,依旧在人数上碾压,然而谁都没了胆,再靠近那个湖泊中心的男人,他身边倒着的七七八八的尸体,都是他的勋章和荣光。
龙吟弓,不仅可以射箭远攻,还可以近身厮杀,弓两头嵌有小儿臂长的刃,作为刀剑使用时,不亚于偃月刀龙泉剑。
绯衣银弓,状元郎,先斩后奏,御史卿。
岁月磨去了这个国的记忆,历史老去了大雁塔上的少年,烙印在骨子里的骄傲和棱角,却是陈年的酒越酿越香。
薛高雁回头看去,白色的砖地上鲜血斑驳,就好像,盛开的梅花,一树树开到荼蘼。
“六月梅花开,平昌侯曾经说的,把你许给我的条件”薛高雁竭力支撑着开始倦怠的眼皮,对沈银笑,温柔的去擦她的泪。
“所以,你的答案呢。”
“好。”
沈银拼命点头,那一刻,她什么都不管了,天涯海角,沧海桑田,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和他分开了。
而他,也休想再摆脱她。
六月梅花开,是啊,都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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