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说：“你爱听不听。”我猜我俩上辈子是仇家，这辈子成了母子，却始终谁也不服谁。

妈妈带了人去内地忙碌，我也飞来飞去支援她，偶尔落脚H市，内心虽有起伏，却已释怀。

半年后，内地市场初步有了收益，妈妈的病再次复发了。她跟我说她颈部长了鸡蛋大小的瘤，不痛也不痒，我心惊肉跳，嘴上平静说：“不痛应该没大事，明天带你去医院查查。”妈妈笑着答应，抱起阳阳出去玩了，她大概认为真的不要紧。

第二天，我带她找到原先的主治医师，医师笑说：“没有大碍，做三个疗程的放疗吧。”妈妈欢天喜地自己挑选房间去了，我忧心问：“医生，我妈真的没事吗？”

医生换了一副面孔，他思索说：“这么短的时间复发，情况不乐观，手术不可能的了。从CT片子和肿瘤指标来看，目前最好的治疗方案是放疗，至于后期会不会转移，我也不敢保证，你们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忐忑给妈妈办了住院手续，自己也收拾了衣物住下陪床。第一次放疗是半夜，我扶她去放疗室的时候，她突然不好意思的说：“小佳，其实你给我找个陪护就好了，不用自己过来。”

我说：“你别难为情了，我是看在你收留我母子的份上才陪你的。”

她点点头：“也是，你看你把日子过的，阳阳那么好的孩子，要不是我，不知道要在那么破败的小镇待多久。你就是自命清高，到头来苦了自己苦了孩子。你今年也三十了吧，绕在你身边那几个小子不靠谱，上次合作的那个时装品牌叫什么来着，那个老板一表人才……”我就随便客气一下，她还当真了，絮絮叨叨一直到治疗室。厚重的金属特制门，生死两重天。

放疗严重伤害了妈妈的胃口，我让家里保姆做适合她的营养餐过来，妈妈虚弱的说：“叫保姆把阳阳带过来，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他了。”隔代宠吧，她从来就没有这么把我当心上过。

小家伙蹦蹦跳跳就来了，进来就抱住外婆脑袋说：“姥姥，小宝想死你啦。”

妈妈满脸欣喜，起身抱住他乐呵呵说：“乖宝呦，姥姥也想死你啦。外婆看看，又长漂亮了，这双眼睛呀将来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呀。”阳阳越大越不像我，起初眼睛圆溜溜的，长着长着眼梢变长，有时候他低头抬眼的神情，会让我心跳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