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诺斯!!!”
光头的怒吼响彻库林河的两岸,他挣扎着用双手撑起上半身,怒目欲裂地盯向岸边的树林:“克罗诺斯快来救我!!!”
回应他的是周围的厮杀声和喊叫声,密林内的人影一动也不动,甚至放弃了投掷标枪,基里曼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他直愣愣地望向密林,透过树林的树叶缝隙,军士长克罗诺斯的眼神意味深长。
“混蛋狗东西!!”基里曼一拳打在地面上,口齿中的鲜血流淌落下,渗进泥土之中,他愤怒而又恐惧地从地上爬起,身上的板甲早已破损不堪,他扭身试图甩下穿戴在身上的板甲,慢慢地朝密林方向爬去。
此时这个自大狂妄的战团团长,卑微可怜得如同地上的瓢虫。
比利注意到基里曼的可怜挣扎,他咬着嘴唇抓起了弓箭,不满地从紧咬的嘴唇里挤出话:“嘿弗林特!他要逃走啦!我们到底在这等些什么?!”
“等战斗的时机,”弗林特目不转睛地望着岸边,他注意到,在岸边石堆右侧,朝西面的树丛中树枝摇曳,人影闪动,几条硕大的动物身躯从草丛里一跃而过,“现在它来啦。”
弗林特满意地笑着,红胡须中隐约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双目中栗色的眼瞳犹如雪地上燃烧着的火焰,海象帮首领举起武器朝后示意:“准备进攻!拿起你们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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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罗诺斯心里涌现出一股不安,他看着基里曼一点一点地朝前爬,整个人慢慢站直了身体,不由得紧紧攥着手里的木矛,木矛的杆面在手心里摩擦,克罗诺斯在脑海里感受着木矛上的特殊纹路。
山毛榉木表面上特有的树木纹路让他回想起家乡苏诺附近的森林,那时罗多克人和芮尔典人刚刚分治,但苏诺的森林还是斯瓦迪亚人共有的财富与家园,而在那片森林里,克罗诺斯曾发现过同样拥有形状不一的块状纹路的山毛榉树。
他回头左右看了一眼,身边的手下们都按照吩咐地蹲在树后,但很多人的眼中都担忧地看着受困的基里曼,一些人还时不时偷瞄克罗诺斯一眼,发现克罗诺斯正看着自己时赶紧收回视线,然而那不信任和怀疑的眼神却深深留在克罗诺斯的心中。
心脏跳动了起来,咚咚地连续快速跳着,就像维鲁加的山鼓那样敲响,给予克罗诺斯全身上下刺激的紧张感,他不安地叹了口气,遗憾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结束流浪,来到禅达做赏金猎人,那么他将会远胜于基里曼,让战团的士兵们更加信任自己。
而眼下四周的罗多克长矛手都是基里曼从杰尔喀拉带出来的士兵,虽然在克罗诺斯的命令下,强压着躲在树后待命,但克罗诺斯不确保基里曼继续这样跑下去的话,队伍里会不会有人率先跑出去营救自己的仇敌。
心脏仍然激烈地跳动着,每隔一段时间克罗诺斯的身体都会涌现出一股猛烈的感觉,那是紧张不已的刺激感,一遍又一遍涌上心头,让他难以忍受地想要呕吐。
直觉上告诉他,让自己现在如此紧张的,不是身边对自己抱有异心的手下们,也不是岸边朝自己跑来的基里曼。
这种感觉正如他在伊美尔村附近森林里,第一次遇见传说中的森林之主,那种惶恐不安的害怕,但害怕之中还有更多的情绪,这里面有对未知危险即将而来的恐惧感应。
一股渐进的危机感在心里的最深处发芽,丛生蔓延出表面覆盖着鱼鳞状异物的干枯树枝,克罗诺斯猛然转过头,瞪大双眼盯着密林西面的丛林深处。
在他目不转睛的视线之中,一侧悬挂在树枝上的翠绿色叶子突然抖动起来,接着从中钻出一个装备破烂的男人,在男人身后是近百个和他差不多装束的恶犬帮强盗,就像一股愤怒的海洋朝极限战士席卷而来。
下意识抬起手中的木矛,克罗诺斯用力地投出木矛,没有经过瞄准和观察,在本能的反应中,克罗诺斯的木矛精准地投射,插进冲在最前面的强盗身躯,木制的矛头穿透进柔弱的肌肉里,矛头表面的条纹摩擦着伤口的表皮,粗糙的木刺划拉出一道道创口,在所有罗多克长矛手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克罗诺斯一矛杀死了一个恶犬帮强盗。
“敌袭!!敌袭!!敌袭!!”
军士长声嘶力竭的喊叫中,一枚弓箭射进罗多克人中间,贯穿进一个正在观察和担忧着基里曼团长情况的长矛手脑袋,箭头从脑袋的太阳穴位置刺入,接连穿透两颗眼球,像烤串上的肉块一样串着眼球,眼球内的浆液流淌一地。
恶犬帮的强盗们使用着弓弩和抛石索,凶猛狂烈地袭击罗多克人,弩箭和石头悉数落在藏匿着的罗多克人身上,在战团士兵们身上划出血流如注的硕大伤口。
“啊啊啊啊!我的脸!”一个罗多克长矛手被石头砸得头破血流,眼垂下挂着断裂的鼻梁骨,正中央的鼻梁窟窿正冒出一汪汪血泉,他忍受不住疼痛地起身,从藏匿的树后跑了出来,边跑边大喊着。
还没有跑出几步,几支弩箭伴随着一枚标枪,不偏不倚地击中跑动着的罗多克人,弩箭刺入肌肤,扎进皮下的脂肪层,引起更大的痛苦刺激,他张嘴大叫,舌头垂到下巴处,舌苔表面都是突起的颗粒疙瘩,淌着淡淡的血液,标枪从他的后脑勺穿入,穿透脑浆从口腔深处冒出嘴唇,枪头的边刃处划破舌苔,让血流得更加欢畅。
“哈哈哈!杀光他们!!”
在鲜血飞溅和强盗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中,躲藏的罗多克人终于意识到恶犬帮的暗袭,他们抽出标枪投掷,一轮轮标枪如雨注般飞向恶犬帮的强盗们。强盗们被飞来的标枪划破手臂,穿透腹部,害怕得大声叫喊,由笑转怒地骂着躲进树后,待罗多克的标枪雨停下后,接连用弓弩发起反击。
强盗们的弓弩正瞄准着罗多克人,克罗诺斯当即抬手拉起一个还要投射的长矛手,“躲起来,躲到树后面去!”当他把兄弟们拉回和叫回树后,靠在山毛榉树充满纹路的树背时,很快就听到对面传来弓弦弹动和弩机扳动的发射声。
半百支弓箭和弩箭穿进树木表面,锋利的箭头没入其中,将表皮带着纹路的树皮刺出数道裂痕,弓箭不断射入,树皮上的裂痕愈来愈多,随之破裂成数十个小块,跌在地上,克罗诺斯低头一看,发现是带着特殊纹路的树皮碎片,朝外表面上是由形状不一的块状图案堆叠而成的奇异纹路,而树皮碎片的内面则是令人感到些许恶心的鱼鳞状突起。
克罗诺斯有些诧异,但此时他更专注于背后的敌袭,恶犬帮的箭雨砸得罗多克人无法冒头,他准备等对方下一轮攻击前的间隙,及时发起反攻,进而粉碎强盗们的偷袭。
军士长把心思放在战斗之中,他此时也无法看到,自己倚靠着躲避箭雨的山毛榉树树底下,有着无数细小的孔洞,上面还带着肉眼难以察觉的细小青瓦色斑点,而在树木的正前方,在刚才箭头穿透过的树木表面上,破开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里面流淌在青瓦色的浆液,但颜色渐渐深沉,而且缺口边缘的木质层腐烂而黝黑,上面布满许多疏松的凹槽,密集得挤压在一起,干瘪得像是泥巴和腐肉的混合,毫无生机。
在那些快要干掉的青瓦色浆液深处,表层树皮的最底部,如果克罗诺斯仔细观察的话,他将会看到那里还有一层树皮,外表干燥缺乏水分和滋养,但却具有正常的条纹树木纹路,那是芮尔典和罗多克境内常见的山毛榉表面上的条纹。
恶犬帮的箭雨终于停下了,他们突然间扔下笨重的弓箭,抽出刀斧从隐蔽处跳出,怒喊着冲向极限战士们。
“快拿起你们的标枪!给他们来点硬的!”虽然不知为何强盗们会离开树木的遮挡,就这样毫无防护迎着他们的标枪冲来,但克罗诺斯很是高兴,他感受到战场的天平将要倒向一边了,也不顾得去思索,赶紧给自己的手下们下命令:“准备标枪!投掷——”
‘投掷’刚刚脱口而出,克罗诺斯的声音便迅速降低,他猛然间听到,在恶犬帮强盗们的怒吼声中,传来某种动物的嚎叫。
OOF!!
这是什么叫声?这是?!狗!
恶犬帮盖特的杂种獒犬!!
硕大的淡黄色身影出现在树后,奔跑着越过克罗诺斯,在军士长惊愕的眼神中,这头獒犬纵身一跃,飞快地跳到前方一个罗多克长矛手的身上,强健的双腿蹬开极限战士的长矛和标枪,狠狠踩在胸甲上,脚掌与金属碰撞出响亮的声响,似乎要将其撞出一个窟窿。
极限战士五官惊恐地扭曲,被獒犬压着朝后倒去,后背压在身后插在地面上的极限战士团旗,木质的旗杆撞在罗多克人的后脑上,稳住他的倒势,让他反向弹开与獒犬几乎亲密地接触。
迎接这个倒霉家伙的是獒犬那双温暖的大嘴,深红的肉瘤状表腔散发着恶臭的气味,腐烂的碎肉残渣在牙缝中隐约可见,罗多克人绝望地闭上眼,锋利的犬齿便插入薄弱的喉管。
獒犬用力咬住赏金猎人的喉咙,疯狂地甩动脖颈撕咬着,血液飞溅着落下,溅落到罗多克人身后的旗帜上,极限战士的蓝色图徽上被蒙上一层鲜艳的红血。
被咬住的罗多克人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然后就被獒犬一把啃下喉道的肉体,在脖子上撕开了一个大洞。脖子断开的罗多克人回光返照地回想起伊美尔村的美景与爱妻,双目泛白口齿淌血地倒在地上死去,獒犬从他身上踩踏而过,在它身后,十数条獒犬同类接连穿越密林,在极限战士投掷标枪的空隙中,按照盖特平时训练那般,凶狠地扑上赏金猎人,撕下一片又一片的血肉。
密林顿时从安全的庇护所变成血腥的屠宰场,无数惨叫升起,鲜血淋漓飞落,混种恶犬们以迅雷之势冲进赏金猎人身上,密布利齿的大嘴张开落下,交错扭曲的犬齿插入肌肤,刺进人体重要的器官,在肉体中胡搅蛮缠,在极短的时间内扰乱里面的肌肉组织,拉扯起一片片模糊的血团。
十几条獒犬用尖牙利齿在极限战士中打开了缺口,一下子压制住了极限战士们,并不断残忍猎杀四处逃窜的士兵。克罗诺斯震惊地看着同胞们倒下,被獒犬们扑倒,原本躲在树后掩护射击的罗多克长矛手们乱作一团。
“别乱跑!该死的!把这些狗赶出去!”军士长终于反应过来,抬起木矛朝一条獒犬投掷,标枪投射的速度虽快,那混种狗却反应得更快,它本能地躲开,抛下被咬得重伤的罗多克人,强壮的后腿用力一蹬,跳跃到半空扑向克罗诺斯。
克罗诺斯连忙用木矛抵挡,那大狗站起来几乎一人多高,厚实的身躯压在木矛上,狭长的嘴部从矛杆上穿过,迅猛地咬向军士长。
“滚!”喝声壮胆,军士长抬脚踢在恶犬的腹部,双臂绷紧肌肉奋力一甩,将獒犬甩在地上,混种狗的硕大丑陋狗头砸在地上,一时闭起眼睛朝后翻滚,露出棕黄多毛的肚腹部,军士长见此赶紧抓住机会,抬起木矛矛头对准獒犬的底下就想要刺去,“天杀的畜生!去死吧!”
耳边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克罗诺斯惊恐地转头,眼前大量的恶犬帮强盗们正汹涌而来,排在前头的是一个头顶光秃,两鬓头发稀少的胖子,他双手各拿一柄锋利的短斧,微胖的腹部上是壮硕的躯干。
“那可不是什么畜生,克罗诺斯,这是我最宝贝的孩子。哈哈哈!”盖特哈哈大笑,手上的短斧亮光闪烁,在他的身后是大量的恶犬帮强盗。
潘德保佑!克罗诺斯在心里默默地想,他扔掉了背上多余的木矛,只拿着手上的木矛撒开腿往身后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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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里曼终于站直了身体,他一边走着越过纷乱的战场,一边舒展伤痕累累的身躯朝密林走去,后背和腿肚上的创口刺痛得他生疼,毫无防护的左臂伸进腰侧,扯开绳索和固定带,让最后的胫甲在跑动中慢慢脱落。他已经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光着下半身奔跑,在生命危急的时候,他和大多数的罗多克人,或者说近似于维基亚人,丢盔弃甲如丧家之犬般散乱地逃跑,而毫不顾忌自身的良好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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