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衿捏着那请帖端详片刻,看向一旁的碧申,缓缓道:“故人归来,合该一叙。”
“魔君此举究竟为何?三万年前他被碧申上神所诛,只怕是要清算旧账……”一旁的众神窃窃私语,摇头叹气。
春深立在角落中,回想起当初在冰镜中他一掌拍向自己时面无表情的脸,默然无语。众神嘈嘈杂杂,远古神祇凋零,新神之中有人低语为何不直接派兵攻打魔界,有人不解魔君换便换了无需在意,再强能强到什么地步?
“强到险些一统三界的地步,无人能与其制衡。”有人感叹,“神族节节败退,魔族甚至放言要将其他族类放逐赤穹,何等狂妄……”
众神讨论半晌,也议不出什么对策,帝君摆了摆手:“都下去,八衿上神、碧申上神留下。”
春深木然地随着众人退下,不知不觉走到了明平宫,这次她毫不费力地找到了寒泉,在水畔坐了半晌。身后传来环佩叮咚之声,春深坐着没有动,身后那人开口道:“帝君命我与八衿上神同去,赐我一物,名为泣血。”
泣血,上古时的绝世神兵了,比之幻心更胜三分。
春深微微一笑:“帝君想故技重施?同样的错误,他怎会犯两次。”
碧申凝视她半晌:“你要如何做?”
“那圣女诡计多端,聍明恐怕处境不妙。你直接去找聍明,我去见他。”
碧申点头,将泣血递给她。春深轻抚这冰冷的神兵,喃喃道:“神仙不入轮回,否则爱与恨皆太过漫长。即便重来一次又如何?”
终究是……
覆辙重蹈。
“你来了。”八衿负手而立。
“你如何认出我的?”
时隔三万年,她的容貌性情皆已大变,连自己也不记得自己是谁。聍明能认出她,是因为她能穿过自己那座小楼的结界,毕竟那是她曾经的居所。桌上那块木头,也是她本来打算做给聍明的木簪。可八衿为何能认出她?
八衿袖中的手指动了动,半晌开了口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嗤笑道:“为了逃避上神之责,竟做了个碧申代替你?”
“碧申是聍明做出的玉灵,附有我的一丝气息,样貌言行举止皆仿当年的我。”春深没有反驳他的话。她死后,聍明一面等她复苏,一面在寒泉培育玉灵,或许便是为了她那一句话:“若我不是上神便好了”。所以八衿说是为了逃避上神之责,倒也没有说错。
想到聍明,春深不自觉在心底叹了口气。当年他只是一个小小少年,只到她肩膀那么高。她在雪地里把他捡回去,送到肃离那里学武,他却以为她要将自己丢弃,负气跑了出去。正是在寻他的路上,她途经西山,遇到了岙君。临死前少年嚎啕大哭着说都是他的错,如今长成威风凛凛的战神,这么些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
认出她后他百般遮掩,生怕她记起一点前尘旧事。他应当是最早察觉幻心有异的,可他什么也没说,只希望她将那些都忘掉。八衿归位后他将碧申推出去替她做上神,从始至终,他都希望她安心做一个小仙娥便好。
“不必等三日后,我今日便去见魔君。”春深直视八衿,“是我当年心存不忍,留他一魂,因幻心过于招人耳目,故凝出一个子器,便是情劫司的那支毛笔。造化弄人,没想到子器又到了我手中,而他即便洗脱魔身,也重归旧路……”
“好一个情深如许。”八衿抚掌而笑,“你散尽神魂,也要让他来世成神,实乃三界第一慈悲之神!早知有今日,昔年我便不该手下留情,让你长守昆仑,也好过今日这般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昔年他俩位列上神,属地相近,又脾性不合,时有摩擦但毕竟不好撕破脸皮,乃神界面和心不和的典范。后来因为一个赌约,两人约战,败者长守昆仑一百年,春深险胜,八衿依约去守昆仑。
一百年,于神不过弹指一挥间,可已是沧海桑田。八衿一下山,便是神魔大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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