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条都是砍头的大罪,我知道,你一个小小的参军肯定是不敢如此做的,你一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无论是你想要赎罪还是复仇,这事可不是你一个人能扛得下来的,你面对的是天罗地网。若你相信我,我可以帮你。”说着话时,顾怀远是掏心窝子讲的。钱夫人疯疯癫癫的一句话,突然间让她对钱参军有了新的认识,她觉得这个胖子一定在默默筹划着什么,如此隐忍,以致于自己都要被他骗了过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还是一路人呢。想到这点,顾怀远又觉得一阵难受。

的确,因为,日复一日,等待复仇的滋味她尝过,不好受。

“我相信你。”顾怀远望着钱参军。她在等钱参军的回答。

钱参军望着顾怀远,其实,他从来都是相信顾怀远的。从他第一眼看到顾怀远,便相信了。因为,顾怀远的神采飞扬,像极了当年的他。

刚上任几年,他也是对自己的仕途充满期待,期许着为国为民,干一番大事。几年过去了,镇将换了几任,可自己期许的提拔却迟迟望不到,他失落了一阵。但之后,便又信心满满了,纵使在低位,也是为百姓做事,能把安远镇管理好,也值得。于是,他就这么心满意足地干了下来。

直到某一日,那即将升职而走的公子哥临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不明地说:“钱参军,这人啊就得认命。”那一句话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打破了他一直以来的自我构建的“世界”。那安远镇的镇将,他可是迎来了一波又一波,他们无一不是世家贵族,来此“历练历练”,然后便等着走上那早已铺好的升官发财之路。凭什么那些镇将整日醉生梦死什么都不做便能升官发财,而自己任劳任怨勤勤恳恳干了这么多年,却什么也得不到。自此,他便开始也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浑水摸鱼,从开始的心有不安到最后习以为常,便也习惯了当个糊涂官罢。

五年前的那场大饥荒,却是让他亲眼见证了人间苦楚。那年天降冰雹,军屯颗粒无收,仓库里屯粮本就无几,可却也迟迟等不到朝廷拨款,他唯一的女儿便也是在那时活活饿死的,那年,同他女儿一般境遇的人也有很多。

当时的安远镇镇将对此般惨景却是无动于衷,甚至以安远镇人太多了惹怒了老天爷唯有搪塞了过去。此事过后,他以为安远镇镇将会受到朝廷严惩,自己也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可是,没想到的事,等了几年,上头却也没下来消息。那镇将最后也同其他人一般,升官走了。

此事过后,他便也更是心如死灰,能将这消息压下来的,怕是朝中地位极高之人。可是,偶然有一天,他替镇将整理公文时,却突然发现一个惊天秘密,原来,朝廷每年都有给安远镇拨粮的!可是,这一切,镇里却无人知晓!

从那天起,他便暗暗在收集证据,找出幕后之人,待时机成熟,便上京面圣,呈上证据,让那些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只是越查下去,其中牵涉之深,越让他心惊,他甚至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

望着顾怀远真挚的眼神,钱参军心里一咯噔,与其他镇将不同,这丫头是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做事的人,可偏偏与自己一样,生错了“家”。他实在是不愿将这丫头卷入危险中来啊。

于是,钱参军摇了摇头,哂笑了一声,“顾镇将,可惜啊,你姓顾。我谢谢您的好意,但有些事,你还是能装糊涂就装糊涂吧。”

“装糊涂?这靖边兵几万条性命你叫我如何能糊涂过去!”顾怀远反问。

“上面的人都不在乎,你在乎这么多做什么?”钱参军漫不经心地说着。

“可是底下的百姓在乎,地下的兄弟在乎!”顾怀远声音低得有些发哑,可是字字千钧。

“呵,你比我年轻时还要厉害许多。”

顾怀远不明白钱参军这句话是称赞还是含有别的意思。

“顾大人,钱某人只告诉你一点罢,这事牵扯到了上头的许多人。

唉,蛀虫太多了,就算多一百个你这样的人,就算翊王还在,这楼也终是要塌的。”钱参军眯着眼睛,身子靠着椅背。顾怀远望着钱参军,她甚至有点不相信这话会是从眼前这个“贪官”模样的人口中说出来的。

“丫头你啊,还是能混一时就混一时吧。”钱参军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用手朝顾怀远点了点。这是钱参军第一次叫她丫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钱参军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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