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的后来,可以称得是兵荒马乱。

原本信誓旦旦的说着自己很无辜的晋忻言,听完了邓傲的话后,当场吐了一大口血,跌坐在地后,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像个假人似的。

另一边的邓霜在晋忻言吐血之前,就已经倒了下去。

姗姗来迟的杨神医说邓霜是因为毒素攻心,一时没能抗住,在昏倒的。

可是阿蘅守在邓霜的床边,听到邓霜醒来后的第一句话,说的是:“我想起来了。”

原本模糊的记忆,现在全部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连带着当初记忆混淆时做出的事情,也都是历历在目。

“他还那么小,都还没有满月,我就将他丢在了山里。”

邓霜没有哭,她只是定定的看向了被褥的纹路。

“我明明已经答应了兄长,也答应了他,以后不会再耽于情情爱爱,会努力将他抚养成人,可是我把他弄丢了。过去了那么多年,我都没能将他找回来。”

明明曾经就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她还住进了那孩子的家中。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邓霜不可能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可她也知道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至少先前晋忻言下定决心勾结蛮族进攻玉林关,是与她有关的。

别人不知道晋忻言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又怎么能会不知道呢!

阿蘅不知道邓霜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只是顺着她的话,忽然就想起了谢淮安。

在祖父与樊家舅舅说出谢淮安的真实身份之前,她从未想过谢淮安还有可能不是谢家的人。

不管是谢老爷、谢夫人,亦或是谢家兄长,他们对谢淮安的态度都自然极了,始终都是将他当做自家人来对待的。

该赏赏,该罚罚,并无偏颇之处。

如果谢淮安知道自己并非是谢家的人,而是晋忻言的孩子,那他会不会很难过啊!

昔日他自外人口中得知晋忻言与邓霜之间的纠葛,就曾因此十分厌恶晋忻言的为人,哪怕明知对方是皇室中人,他只不过是一介白身,却也不曾遮掩自己的态度。

阿蘅忽然一顿,为自己的胡思乱想而默然。

死去的人又怎么能记得生者的事,他生前并不知晓的真相,到了死后也仍旧不知的。

唯有遗留在世的生者,才会因为诸多的前程往事而陷入循环往复的困境之中。

一日不曾看开,便一日不得解脱。

晋忻言已经被关进了县衙的牢房之中。

身份非同一般,关押他的牢房也与旁人有着区别。

在皇不曾做下判决之前,他就仍是乐王,是不容他人小觑的皇室中人。

偏远边关的县衙从不曾做过关押亲王的设想,县衙里头的牢房也是最普通的模样,甚至还因为甚少打扫的缘故,里面常常会出现蛇虫鼠蚁一类的东西。

不过晋忻言住进的那间牢房是拆了三间牢房拼凑而成的,在他进去之前已经细细打扫过,不管是从空间来说,还是从牢房干净程度来说,在县衙之中,已经算得是顶级配置了。

邓霜在醒来后,就让人找来了樊泽语。

“我想他除了先前在堂与你们说过一些事情以外,后来被关进了牢房之中,就开始一言不发了吧!”

她被阿蘅搀扶着,从房间走出来,面色更加的苍白。

樊泽语以为邓霜会来找他问谢淮安的往事。

毕竟当初是他亲手将谢淮安送到姐姐家中的,又因为他的姐姐就是谢夫人,故而他素日里与谢淮安也最是亲近。

倘若要探寻谢淮安的往事,自然是问他更加合适。

然而邓霜竟然提都没有提谢淮安的名字,却说到了晋忻言。

虽然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樊泽语心中还是有着小小的失望。

他点点头,说:“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离开了,毕竟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堂堂亲王犯下谋逆之罪,自然是要将人和犯下的罪责都通知给远在京都的帝王的。

他们这些人虽然将晋忻言收押在牢房之中,但平日里根本动不得对方一根毫毛,甚至还得好菜好饭的招待着对方。

尽管对方确实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责。

不过再等等就好了。

等皇派来了钦差大臣,按照流程审理过乐王,接下来就能够问责了。

樊泽语心中想着事情,明面的态度也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意味。

邓霜拍了拍阿蘅的肩膀,让小姑娘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看向樊泽语。

“你也知道那天他是因为何种缘故才说出真相的,不管是你派去的人,还是将来皇派过来的人,他都不可能搭理你们的。”她顿了顿,毫不迟疑的说,“只有我,可以让他认罪伏法。”

“所以在皇派出的人到达之前,让我去见他一面,让事情变得简单一些吧!”

让她去劝说晋忻言认罪,总好过等人醒过神来,又矢口否认自己曾经做下的事情。

樊泽语有些迟疑。

按理说,晋忻言如今还未完全定罪,便是放人进去探望他,也不是不可以的事情。

但邓霜的身份实在是太过特殊。

他倒不是担心邓霜会帮晋忻言办事,而是担心这人会在气头想要与晋忻言同归于尽,要知道类似的事情从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樊泽语是不懂邓霜与晋忻言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记得邓霜次刺杀晋忻言的时候,是真的带走了晋忻言的半条命,倘若不是有皇赐下的救命药,晋忻言当时就真的死了。

阿蘅隔得有些远,只依稀看见邓霜与樊泽语的身影,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些什么的。

她不自觉的摸向了自己的腕间,那里原本有一枚玉镯,是她到了莫城之后才戴在手腕之间的。

明明佩戴玉镯的时间并不长,可她好像已经养成了习惯。

现在没了玉镯之后,心中竟然还空落落的。

“阿蘅……”

远处忽然有人唤了她的名字,阿蘅下意识的抬起头,便瞧见邓霜和樊泽语都看向了她。

她疑惑的看了回去:“……怎么了吗?”

方才不是因为他们有事相商,才让她走到一边来,这会儿忽然叫她,是有事要她去做吗?

看着小姑娘茫然的模样,邓霜就知道她没有听到她们刚才说的话。

“到底相识一场,阿蘅陪我去看看……他……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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