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下次什么再来,这次太短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年轻道人头也不回地跑出屋子,“下回咱们去小树林,第二天把你背回去!”

薛家药铺里,正在训斥新来小童的管事突然一愣。他惊讶地看到,

“你说什么?”

“这不可能!白泽笔的誓约,遵循天道法则,绝对不可能出问题!”

“是的,白泽笔不会出问题。它也没有出问题。”

“那,这到底是……”他的瞳孔突然一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道人,“难道!师兄你!”

“是的,你没猜错,当初藏海楼插手此事,我就知道他们和大秦对那件东西没有死心”

“这是什么意思?”赵晟睿又惊又怒,从书桌后站起。

“意思就是,”章则越冷冷地说,“紫虚观在某些事上,骗了我们所有人。”

独坐闺中的妇人绣着

“哎——新鲜的包子饼子豆腐脑咧——”

“店家,早。”

“早啊,王姨。今天照旧?”

“照旧,”中年妇人含笑点点头,放下臂弯里的食盒,拿出两只瓷碗,“两碗豆腐脑,少点酱油,多加点香菜。”

“好咧,还有一笼包子”

卖家弯腰揭开木盖,长勺一挽,舀起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脑,透着阵阵热气。一点酱油,一把香菜,几勺芝麻粒,再加一撮虾皮,几段咸菜,便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瓷碗。颤巍巍、圆鼓鼓,还有黑的白的翠的。煞是好看。

王姨微笑着接过瓷碗。她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入食盒。

“这位小哥,你都卖些什么,可否与我说说?”

“啊?”正在打第二碗豆腐脑的卖家下意识地抬头,瞧见了一位青衫老者站在摊前,神色和蔼。卖家不由得笑了,一边说着,手上的活也快了几分:

“老人家是新来的吧?我这摊子虽小,早点品种也不多,好吃可都是好吃得紧呢。”

“新腌雪里红馅儿的包子一文一个,油焖干笋馅儿的两文一个。烤饼一文一个,虽说是白的,但是面好,香啊,还顶饿。”

“这豆腐脑则是小地的招牌,没啥酱料,也没啥秘方,一碗两文钱。我口才不好,没啥文化,也就说得出以前一位大先生评的‘凝而不散,翻而不碎,摺而不断,含而不发,内而不敛’。嘿嘿,看着没啥大卖相,但吃过了就都明白啦。”

卖家笑着招呼道:“老人家,来点尝尝么?”

“我呀,”老者背着手,笑眯眯地说,“就和她一样,一笼雪里红馅儿的包子。”

“和谁?”卖家抬头有些奇怪地看了下四周,随即意识到此刻摊位上只有中年妇人和老者两人,“好咧,一笼雪里红馅儿的包子咦?您怎么知道她要的是雪里红馅儿的……”

“店家,我的豆腐脑。”王姨提醒道。卖家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手里的瓷碗递了过去。王姨接过碗,却转过来对青衫老者温和道:“这碗便请了先生吧,不如同坐?”

“好啊。”老者眯了迷眼睛,似是高兴,便随了王姨,寻了摊后一处桌位坐下。

他抽了一只调羹,舀起眼前碗里白白嫩嫩的豆腐脑,先是细细瞧了一眼,然后才送入口中。略显浑浊的眯眼忽然一亮,道:“好!”

王姨笑了笑,把店家刚刚上桌的一笼五个包子朝前推了推:“先生饿了吧?先尝尝。”

老者也不客气,徒手抓过一只包子塞入口中,细嚼慢咽。他闭了眼,似是仔细品尝,许久,才徐徐赞道:

“还真有几分门道。”

他又拿过一个包子,这次只咬了一半:“唔……京城的味道。”

“老人家识货!”

店家端着第二笼包子上桌,听了这话有些高兴:“我爷爷就是在京城酒楼里掌过勺的,最爱做的就是这些早点。后来洗手不干啦,就和我奶奶迁来了这幽州城,做门小本生意。食材虽然比不得人家京城大酒楼,可这滋味……嘿嘿,您识货!”

“是好东西,”老者点点头,“小老儿也好久没去过京城啦,小哥这一笼包子,倒是让小老儿想起不少往事……”

他似有感慨,卖家也是支起了耳朵等他的下文。不过老者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冲着对面的中年妇人和蔼地笑笑:“你倒还念旧。”

王姨也是一笑:“我也只剩下这点回忆罢了。”

卖家悄悄侧脸,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人一眼。原来是熟人吗?

他摇摇头,接着安心叫卖他的早点。

只是在他扭头的一刹那,一道无形的劲风扫过他身后半寸,隔开了后面的所有声音。

“过去的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王姨看着浑然未觉的卖家,幽幽道,“朝廷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怎么会呢,毕竟是太傅大人和南君大人保的你们,”老者摇头,“事情到了这个份上,真正决定放过还是不放过你们的,是你们自己。”

王姨沉默了片刻:“敢问先生现在身居何位?”

老者喝下半碗豆腐脑,浑不在意道:“幽州牧。”

“那,海大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王姨换了称呼,脸上苦涩之意愈发浓重。

“叙旧也不可以了吗?”老者长叹,“毕竟我也曾与镇远将军有过几分交情。”

“谁不是呢,但到最后愿意伸手的,可有五指之数?”

“太傅大人就做到了。”

“那是因为他是太傅;也只是因为他是太傅。”

“我知你心中有气……”

“奴家不敢,”王姨轻声道,“老爷他们的事情,我不懂,也不了解,但我明白一点就够了。”

“袁家是这样,定国府是这样,幽州城的蒋家也算一份……抄的,杀的,灭的。天底下大大小小那么多世家,这样的事情何其之多。”

“但既然是皇上的意思,那又算得了什么?相比之下,我邱家算好的了,至少……”

她凄然一笑:“至少我还活着,小姐还活着。”

“我还能如何不满意?”

老者看着中年妇人,半晌,却是哂然:“是啊,活着,就最好。”

他嚼着包子:“五十年到啦,今次朝廷会有大动作,我得来镇镇场子。就是这样。”

“小老儿没什么本事,但替你们压着点非议,还是做得到的,又何至于此呢……”

“走啦!”

老者喝干碗里的豆腐脑,又拿起最后一个包子,放下些铜板。

“好吃呢,谢谢店家啊。”经过卖家身旁时,他还温声道了一句。卖家忙是回声,送青衫老者出了摊位,脸上笑意如花。

王姨看着桌上有些凉掉的自己的一笼包子,叹气道:“店家,借你两个碗再来两份豆腐脑,也热一下这笼包子。”

“嘿嘿,不用,直接换笼新的就成!”

提了食盒,走出摊位。清晨的阳光照亮了世界,有些刺眼。

她抬手遮挡阳光,垂下眼睑,掩去了眼眸间泄出的森冷杀意。

是啊……活着最好。

但活下来的,未必就是我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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