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眉少年的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摁住自己肩膀的手。
装着滚烫木炭的篦梳。
浸湿的头巾。
光亮的铜镜。
梳妆台上,一只木盒,十几只各式簪子……
脸上泛起皱纹的妇人如是说道:
“在经历过那些事后,我更相信命运。”
“我也不知道我做得是否正确,所以我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命运。”
“如果命运希望你回去,那么,祂一定会帮你的。”
少女把手伸入木盒,拾起一只簪子,插到了少年的发髻上。
“好啦!你看看怎么样,好不好看?”
“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嘛。”
他转动着手里的铜镜,看着镜中龇牙咧嘴的少女,看着镜中熠熠闪烁的木簪,看着镜中嘴角带笑的自己。
那是只有自己才懂得含义的笑容。
阿桐……
“咦?小哥你笑什么?”
卿卿姑娘惊讶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沈江歌收敛表情,轻声问道:“还有多远?”
“到啦。”
卿卿姑娘停下脚步,浓眉少年也跟着停了下来。
前方出现了一棵巨大的榕树。
在这荒凉的谷地,两侧渐渐高耸的山壁,阳光已是暗弱起来,地面上开始成片地裸露褐色土壤,不见了树木,连低矮的灌木丛也变得分外少见。
然而就是这样空荡的谷地深处,突兀地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榕树。
榕树之大,几乎有五六个沈江歌之高。榕树枝丫繁密,郁郁葱葱,占去了谷底三分之二的宽度,且密不透风,枝干异常粗壮,像是篱笆一般。
然而最最惊奇的,还是似乎是榕树主干的地方,有一个极其标准的正方形树洞,恰好能容两人并肩而行。
洞里一片漆黑,唯有洞口四周龟裂惨白的树皮,述说着久远的岁月。
“这是……”浓眉少年迟疑了。
“榕树,南疆的一种树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它就从入口处长了出来,”卿卿姑娘耸肩,“你知道,我身为引路人无法进去。”
浓眉少年沉默了片刻,朝卿卿姑娘拱手:“多谢姑娘带路。”
他又摸摸自己脖子上挂的木核状吊饰:“也多谢……你家老爷赐宝。”
“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啦!”卿卿姑娘咯咯一笑,忽然又好奇地凑上前小声问道:
“不过……你就这么放心那两个家伙不成?尤其是那个人族修士,如果你活着出来,他势必要将你打杀在荆棘地之内。”
浓眉少年只是笑笑,语气平淡道:“我知道啊。”
卿卿姑娘惊讶地看着他,见他似乎并不打算继续解释什么,也只好摇摇头,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她又扭过头,语气罕见地带了几分异色:“喂,小哥,别死了啊,毕竟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回到了这里的……祭品。”
说完这一句,卿卿姑娘也不等浓眉少年有什么回应,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浓眉少年静立了片刻,最后迈步走向树洞口。
他没有进去,只是盘腿坐了下来,顺手把背上的藤篓丢在一边。
沈江歌静静地注视着黑暗深处。他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黑暗只是假象。这里其实有一道门,一道恢弘而古旧的大门,散发着璀璨的光辉,照亮了半个天际。
他只是看不到;但他可以感觉;每一个听闻过祂名讳的人都能感受到那扇门的存在。
四个要素。
执念,代价,令牌,以及看似无关的故事。
以前的沈江歌并不在意这些,而现在的沈江歌还缺少了一点东西。
浓眉少年举起手,伸向了黑暗中那不存在的存在。
像是触碰到了壁垒,手指无法突入空气半分。
“还是不行吗,”他喃喃道,手指在壁垒上摩挲着一道道痕迹,“到底还少了什么?”
一只手摸着,另一只手在地上划动。
悉悉索索,土石地面上,复刻出了无形之门上的痕迹花纹。
浓眉少年低头。看不懂。
但……若是陈岑此刻在场,怕是要直接惊呼出声。
因为,这是两行简体中文——
“背弃命运的诅咒之人,终将归墟于命运的灭杀。”
——
“灭杀血炼士,灭杀血妖……”
“前辈,你知道为什么我要用‘灭杀’这个词吗?”
安景山面色古怪地开口。
他看着沉默的小黑狗,徐徐道:“不是绞杀,也不是剿灭。”
“而是灭杀,彻彻底底地灭杀。”
“因为所有听闻过那件东西名讳的人,都将遭受到不可避免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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