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
“十七哥!”
陈叔达这边刚起身准备走向洛仪,陈叔慎和阿姮虽然都知道陈叔达意欲何为,但到底出于担忧关心,还是忍不住叫住想阻止他。这边杨广也在刚才和阿姮同时无意间听到了秦淮楼丫鬟的对话、知道陈叔达此时打算求娶青楼花魁洛仪,但到底此刻自己的身份是北隋外人、不比他们兄妹亲情,故而虽有想法但也不好干涉,只能礼貌地保持沉默。
陈叔达虽听到了自己的哥哥妹妹的劝阻,但足下稳健脚步未停、身形未止,仍是大步流星地朝洛仪坚定地走去,只是向陈叔慎、阿姮二人摆了摆手道:“放心!我知道!”
这边阿姮、陈叔慎看到陈叔达如此执着坚定,知道他心意已决、再无转圜可能了,只能掩面长叹一口气,拦不住陈叔达由他去了。阿姮、陈叔慎二人都知道,他们整个大陈皇室的公主皇子无论性情何其迥异,却都全继承了他们父皇陈顼那倔强执拗的刚烈性子,一旦认定一件事,是任天打雷劈都转圜不动的。
这边台下,陈叔达大步流星地稳稳向花台中央风姿绰约、绝美若神的洛仪走去,步伐稳健、眼底深情,仿佛一步一步走向自己梦中向往已久的神圣女神。
洛仪望着陈叔达远远走近的俊容英姿,原本那魅惑众生、千娇百媚的眼神却突然变得脆弱干净,仿佛受伤无助的弱小羊羔。可万千剜心纠结后,洛仪的眼底却开始结出了彻骨冰凉。
这台下几百号人看到锦衣玉冠的大陈皇十七王陈叔达竟然如此直接就走到花台中央的花魁洛仪身边来了,都吃惊不已,议论纷纷。
“哟,这不是咱大陈皇室的十七王爷吗!早听说这十七爷这几年都是这秦淮第一花魁头牌洛仪姑娘的大姘头,多少其他达官显贵相见洛仪姑娘一面都不得呢!”
“是啊是啊!这洛仪姑娘的陪客时间可有大半都在这十七爷身上呢!”
“嗨,这十七爷也真是风流任性之人啊,整日流连青楼花魁处,也还真毫不避讳啊!”
“这洛仪姑娘不愧是五届秦淮花魁大头牌啊,连天家王爷都拴得牢牢的放不掉哦!”
“果然能让洛仪花魁看上眼的得是天家皇子才可以!怪不得我们这些普通显贵人家看不上啊!”
“这十七爷也太不成体统、太不识规矩了吧!堂堂皇家王爷,整日流连青楼与歌伎厮混不说,还不注意些掩饰,竟然如此冠冕堂皇地走到花台中央,实在有辱皇家斯文体面啊!”
“这成何体统啊!”
“十七爷可真是至情至性之男儿啊!”
“这不是据说陛下打算将十七爷的表妹、吏部尚书、散骑常侍、右仆射袁宪大人的嫡孙女、陈郡袁氏和琅琊王氏这两个顶级门阀的混血世族千金袁玉卿赐婚为十七爷的嫡妻,不日将降旨赐婚吗?怎么现在十七爷竟然在秦淮楼向花魁洛仪求亲?”
……
诸如此类,纷纷扰扰,流言无数。如此多嘈杂观众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来我一往,光是这流言蜚语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把洛仪和陈叔达二人吞没。
可在这些漫天喧嚣流言中,仿佛有一层金钟罩将台上的陈叔达和洛仪隔开,任世俗惊奇唾骂,他们二人只是静静地在花台之上彼此相望相对。
无惧纷扰流言,陈叔达拿出了自己少有的认真严肃,望着洛仪的星辰美目,深情磊落地一字一句道:“我不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陈叔达爱你顾珞颐就是爱,我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无需掩饰,无需羞愧。我不怕流言纷扰,此生惟愿迎娶你一真心人为妻。”
此语一罢,全场顿时吃惊到一瞬静止,片刻才缓过身来更炸开了锅——什么,堂堂皇家王爷要迎娶青楼花魁为妻?这可是亘古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第一桩奇闻奇谈啊!
面对陈叔达如此深情款款的求婚,洛仪眼底的欣喜、感动、痛苦、挣扎几经变化,却终究强压着化为无情到近乎冷酷的理智决绝,似嘴底含冰,冷冷地吐出几个冷冰冰的字,“王爷抬举了。”此语之下,方才风情妩媚的风华美人仿佛瞬间化成了寒冰美人,不近人情到极点。
陈叔达从洛仪眼中少有的冷漠决绝中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答案,虽然心中懂得洛仪是怕自己身为天家王爷迎娶青楼女子而招得无数非议阻碍、是为自己考虑,虽然懂得洛仪和自己一样的执着不可拗,但还是不忍就此放弃抛下,终究还是不舍地最后柔声问一句,“你怕了吗?”
“王爷说笑了,我洛仪乃是秦淮楼蝉联五届的第一头牌花魁,坐拥秦淮风月,阅尽天下繁华,什么锦衣玉食、世面排场没见过?便是那皇宫禁苑我都嫌拘束看不上,何况区区王府呢!十七爷您还是别费这个心思折辱您自个儿还在我这不讨好了!我洛仪在这秦淮风月里风流潇洒惯了,是断断受不得拘束不得自由的,更受不了成日只对着一人。您是金尊玉贵的王爷,洛仪自是高攀不起。您还是好好地娶您那千尊万贵的士族千金好好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去吧,恕我洛仪可不奉陪!”洛仪望着陈叔达心碎的双眼,眼底仿佛冻结三尺寒冰。此语之冷,此情之绝,令人齿寒心凉。
洛仪此语一出,语惊四座,一片沸腾。
“十七爷竟然不顾士族皇家体面要求娶青楼女子?”
“什么?皇家王爷求娶她一个青楼花魁她还不愿意?她还真以为自己一个花魁了不起啊?”
“这也太不识抬举了吧,如此狂放!不过是一介青楼玩物,还当自己是公主小姐呢!王爷娶她一个青楼花魁还不要,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得亏这青楼女子还有些自知之明!纵使是花魁又如何,连下等庶族都不如,如何能嫁入皇家侮辱玷污了皇家清名!”
……
可这么多此等针对洛仪的谩骂惊扰、流言无数都未能伤到她,却只是陈叔达眼底渐渐黯淡痛心的失望使洛仪全身更冻上了九天寒冰,再难愈合。
“十七爷若无其他事,洛仪便先告退了。我的事还多着呢,不比王爷您清闲,可没时间陪您在这空耗着。”洛仪内心心如刀割,痛心拒绝心心相印的爱人陈叔达内耗太大,强忍心伤再也撑不下去了,于是撑着最后一口稳定的气息留下最后一点体面和尊严,就从此把孤绝的芳影兀自留给身后凡尘俗世的无边喧闹纷扰。
望着洛仪远去的背影,陈叔达深深明白她为自己考虑的用意,并不怪她。但到底是一时无法接受永失所爱的事实,沉重木然地转身回楼上雅间,步伐沉重,失魂落魄,仿佛丢了魂魄,再无灵魂。
洛仪和陈叔达二人都下台分开之后,霍七娘不曾想今日自己秦淮楼这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竟然出现如此尴尬的“花魁拒亲王”局面,不知明日如何传为全建康城的笑柄呢。一时只能先尴尬地上台来向众宾客赔笑一番,好生地将众位贵客先遣散送走了。
楼上雅间,杨广、阿姮、陈叔慎三人都把刚才一切都尽收眼底。
“十六哥啊,咱们兄妹可千万不能让今日这秦淮楼里这十七哥求娶洛仪不成还当众被羞辱一番的事让父皇知道啊,否则父皇该气得派禁军把这秦淮楼给踏平了!”阿姮看到最后竟是如此洛仪当众拒绝十七哥陈叔达的尴尬场面,一时也是十分难为,既是心疼十七哥陈叔达的错过也是无奈洛仪的苦衷,只得向十六哥陈叔慎苦笑。
陈叔慎自然明白如此损他们颍川陈氏大陈皇室颜面体统的事自然不能让父皇知道,但内心也心疼弟弟陈叔达,只能无奈叹气,接着阿姮的话长吁一声,“哎……自然……”
杨广在一旁自然也是唏嘘感慨不已,只是内心虽也有想法,但到底碍于北隋外人身份还是不好开口,只能暂时先有涵养地立在一旁,温柔地抚着阿姮的背以示安慰。
阿姮回身望着杨广苦笑,与杨广紧紧十指相扣,温暖感动。
这边陈叔慎话语刚落,就见陈叔达失魂落魄地缓慢走上来,眼角眉梢结束悲伤落寞,全不似方才神色飞扬、兴奋激动。
阿姮看到最爱的哥哥十七哥如此受伤,内心自是不忍。但纵使洛仪此时如此绝情无情,阿姮玲珑聪慧、同样身为女子且与洛仪熟识已久,却看得明白洛仪迫不得已的深意,虽知道洛仪看似柔弱其实内心无边刚烈坚毅不易动摇,但实在不忍十七哥陈叔达和洛仪从此永远错过。于是,阿姮不得不暂时把杨广交给十六哥陈叔慎招待招待,自己转身跑去为十七哥陈叔达努力劝说洛仪回心转意了。
这边阿姮离开雅间后,在阔大的秦淮楼里找了许久方找到了洛仪居住的秦淮楼里最豪华的花魁居,砰砰地敲着紧锁的檀香门。
“谁啊如此没有眼色?若是十七爷的人便可以回去了,我方才的话已然很明白了。”良久阿姮的敲门声都无人回应。但到底洛仪最后受不住这喧闹,不得已出声回应。虽然极力掩饰,但洛仪声音中的哽咽抽泣还是十分明显。
“是我,陈姮。”阿姮听到这哽咽也是不忍,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洛仪本来今晚狠心忍痛拒绝陈叔达后不想再见任何人,但因来客是与洛仪交情不浅、惺惺相惜的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洛仪思量片刻,终究是打开了门让阿姮进来。
阿姮进去一看,虽然此刻洛仪脸上已恢复了平静、补了妆容,可还是明显能看出发红的眼中方才狠狠大哭过的痕迹。
阿姮一声长叹,“洛仪姑娘,以往每次十七哥来秦淮楼的时候我多跟着过来玩,我们也算是熟识了。你对那些凡夫俗子说的明面上的应付虚话不必再和我假说一次了。其他人不懂得,但我明白,十七哥也明白,你虽是才貌双全的清高出众之人,但绝非冷酷无情的爱慕虚荣之人,以你之心胸格局也不在意世俗对你的看法,否则我们兄妹俩也不会与你结友了。这份虐恋是你故意设计好的来成全十七哥的对吧?这番表演闹剧,不是因为你洛仪不爱陈叔达,相反是因为太爱他了不忍伤害对吧?你固然不怕你自己被世俗非议、你自己被礼法桎梏,但你怕十七哥他被世俗非议、他被礼法所束,所以你就选择了牺牲自己的幸福来成全他的美满对吗?”
洛仪听闻阿姮把她所有心思都全数说出,对着如此熟识懂得的阿姮,她心里也终究放下防备,淡淡而伤痛地望着窗外淮水之上的一轮月圆,似乎看透人世悲欢离合,心字已成灰,“是,长宁长公主,你说的不错。这世间属我最想答应他的求婚,我多想答应我最爱的达郎啊,可是我不能够啊!这第一层,娶了青楼女子断然世俗不许、皇家不容,若去了我便是毁了达郎的大好前程,我自然是想保护达郎不想耽误他。平常人家都羞耻于娶娼妓贱籍,士庶尚且不通,何况是皇家娶青楼女子?我虽为高级雅伎却到底身在烟花之地不干净,若达郎真的娶了我,就要背负一生污点被人戳脊梁骨,日后我们的孩子也永远逃不出这命运阴影啊!这第二层,你们的父皇马上就要安排达郎娶他的表妹、吏部尚书袁宪的嫡孙女陈郡袁氏千金袁玉卿为正妻了,而我是青楼贱籍如何可能真的成为天家王妃呢?他们陈郡袁氏是何等高门大户啊,乃是一等一的门阀士族、巨姓望族、世代传袭,名重魏晋!纵使侯景之乱后大不如前,但到底还是我不能比的上层大士族啊!长宁长公主,你是知道的,我的真实其实是吴郡顾氏顾珞颐的高贵出身,曾经也是江南大士族的千金小姐。只不过侯景之乱之后家破人亡,被迫沦落风尘。哪怕没有侯景之乱屠戮我江南士族,吴郡顾氏虽贵,但本来比起陈郡袁氏就逊色一级,更何况我现在是青楼之身?若纵了达郎一时任性,最后闹出更大的风波还是强行求娶不成,反而更毁了他父子情分和皇家身份、更加不可收拾,那一切到时候不是更糟糕吗?”
一番语罢,洛仪心痛难奈,顿了一顿方能继续说下去,“我身为青楼花魁多年,见过多少达官显贵、名流政要。我看的出来,达郎他前途无量、大有未来。正是如此,我才不能耽误他。我此生既沦落风尘再无翻身之地,此飘零如落叶的卑贱残躯如何能阻了达郎的无量前程?此番种种,不是无情,正是情情。我一颗真心此世就付他一人,从此任我陷于污浊泥潭再无光明,只要他清白安好就足以。”
阿姮闻洛仪此动情真心之言,心下万般不忍,却亦痛心疾首对洛仪道∶“耽误?洛仪姑娘,你可知我十七哥从来就不是浪情之人,你抛弃他了才是耽误他呢!爱他不就应该不顾一切和他在一起吗?十七哥何等睿智聪明,他怎么会不知道其中道理?既然他都愿意为你一搏,你为什么不愿意一试呢?你可知,既然十七哥如此爱你,比世俗相逼更可怕的,是你的放弃啊!他不怕刀山火海,却只怕你放手啊!况且,你若今日错过了十七哥为你赎身的机会、你连皇子王爷都不屑拒绝的事传出去了,这辈子你可就陷在青楼沼泽里再出不来、再没人敢为你赎身了!你此番大张旗鼓地一闹日后只会使你的生活更加艰难啊!错过了十七哥,就世间就再没有人如此懂你爱你了!人生一世遇一知己爱人何其难得,难道不应该不顾一切、拼尽全力也要在一起吗?”
洛仪闻言,淡淡拭去眼角忍不住落下的凄泪,望着天边凉凉明月,无语凝噎,“我便是故意这么冷漠无情把这一切搞得这么难堪来让他彻底明白我的不嫁之心的!他用他的方式爱我,我自用我的方式来爱他!当年家道中落,我刚被卖进青楼时试图跳淮水自尽,却在淮水边被达郎救下才捡回我的命。而这此后渐渐相处,我们互相欣赏懂得,慢慢相爱,竟成了这世间最懂彼此的知己和爱人。或许很多人都好奇达郎这素来专情正经、堂堂天家皇子怎么会去青楼,而一切缘起都是因为他和我的命定特殊缘分。我这条命都是他捡回来的,若伤了他,我宁愿去死!与其让他痛苦,不如我来承担这一切痛苦!让他绝情厌恶好啊,只要他不痛了,所有的苦我来受没关系!他最懂我,我亦最懂他。但到底,难为宿命……难为宿命……”
“洛仪姑娘你难道不去和宿命一抗吗?你就这样甘愿直接放弃你们之间一生的爱情幸福?”阿姮听到洛仪这心底最深的心思,到底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也哀伤感叹,知道洛仪心意已决,此生注定他和十七哥无缘了。
面对阿姮掷地有声的质问,洛仪没有歇斯底里、无比激动地反驳,也没有暴风哭泣、梨花带雨,而只是依旧淡漠地望着淮水之上的孤月无语,仿佛看穿世事千年,任凭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长宁长公主,或许终有一日,你会懂我和你十七哥之间的‘难为宿命’。这人世间太多无奈阻碍,不是相爱的人就一定可以在一起到永远,也不是分离永隔就是无缘不爱了。一念缘起,皆是情情;可化沧海,可为桑田。”
阿姮当时到底纯真年少,少年不识愁滋味,不比已经阅尽人生、阅历沧桑的洛仪,不懂为什么洛仪明明和十七哥那么相爱,却最终不肯冲破一些阻碍最后勇敢地和十七哥在一起而最终选择主动放弃。后来多年之后,待阿姮也不复此时天真无邪、不经世事的少女心境而经历人生变迁、世事沧桑后,它才从自己和杨广的爱情中明白了当年此时洛仪和十七哥彼此相爱却不得不放弃的无奈——年少的我们都曾经天真地以为,相爱的人就能到永远。可惜,难为宿命,造化弄人。有时,纵使刻骨相爱却也难敌命运捉弄、宿命无奈,纵使情深似海也不能淹没穿透所有横亘在两人之间那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之阻碍。
阿姮看洛仪心意已决再无余地,只能长叹一声,无奈离去,留下洛仪孤凉凄清的背影融入秦淮月色。美人虽盛,却似迟暮。
这边阿姮劝说洛仪无果后,回来只能无奈安慰十七哥陈叔达不要怪洛仪,不要太伤心欲绝。其实,于此无奈分离,陈叔达亦是同洛仪一样的伤心心痛。他真爱懂得洛仪,懂得她的拒绝是因为太爱他了而不是不爱。他明白,洛仪的拒绝是为了彼此成全,被迫无奈只能分开。但到底陈叔达对洛仪一生深藏心底念念不忘,以至于后来他给他的大女儿取名就叫陈珞颐。
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到底是一世遗憾、两处心伤。
伴随着洛仪青楼女子的悲惨命运,到底陈叔达和洛仪的旷世绝恋无果而终。众人皆是无奈,于阿姮与杨广,十六哥陈叔慎,和最在乎懂得却又无奈伤心的十七哥陈叔达只能皇家乘龙舟离开了秦淮楼。
在大陈皇家龙舟浩浩荡荡地驶离秦淮楼后,陈叔达久久回眸秦淮楼的辉煌灯火,痛心望着那熟悉的通明亮光恋恋不舍。却终究,只能无奈地望着那心尖上的挚爱明灯融化为远远斑点,消失在天际再不见踪影,空留此时淮水之上的月光如水冰寒。
这边陈叔达一行人乘龙舟离开后,服侍洛仪的丫鬟喜蝶幸灾乐祸、阴阳怪调地跑进来道∶“姑娘,妈妈那边来催了,说你既然放着好好的王妃那么不愿意,当那就好好在秦淮楼待一辈子吧!今晚虞老爷为你可是花了十金啊,你赶紧快过去伺候吧!天下哪再找十七爷那样的冤大头来那样供着你宠着你啊!快去吧头牌大花魁!”
洛仪闻言,心字成灰,面色枯槁,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知道了,我就来。”
语罢,洛仪只是静静地倚在秦淮楼高层的窗边,秦淮明月之下、淮水之畔,目光紧紧跟随远去的皇家龙舟的辉煌灯火,双手合十,心中默念,“朱弦断,明月缺,朝夕露,芳时歇,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往后余生既无缘再见,唯愿郎岁岁长无忧、年年终喜乐,安平一世、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夫妻永睦、百子千孙、顺心遂意、不再念妾,则洛仪此生无悔。”
彻底放开,成全永远的依赖。
一生一次心意动,却怜宿命难成就。
依旧繁华如许的十里秦淮灯影里,一念,一生,却从此定格成了孤帆远影碧空尽的无念永远。
淮水月明,繁华苍凉;一念沧海,一念桑田。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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