镣铐加身的秦蔚被宣上来时,萧皇后险些没有认出来。

原本英姿勃发的汉子在短短的几天内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他佝偻着身子,手脚上的镣铐几乎被勒进血肉,无力地耷拉着,看样子是废了,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窟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炭与腐肉的味道。

两旁的侍卫面无表情,宛如拖着一团肉块。

“罪、罪臣拜见皇上。”几乎是整个人扑倒在地,秦蔚喘着粗气,试图抬起上身,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好趴伏在地上,接受讯问。

看来典狱司的手段秦蔚已尝了个遍,不知道有没有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萧皇后盯着那个不成人形的影子,陷入沉思。

刑部侍郎石海呈上供词,武成帝一目十行看完,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他将供词递给张德海,后者一字一句将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大臣们一阵哗然。

翰林学士夏明上前一步道:“圣上,大梁国母向来以德为重,是天下千千万万女子的表率,如今,萧氏为了一己私欲,残害皇嗣,竟做下此等丧心病狂之事!圣上明鉴,若是此事流传出去,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将如何看待皇室?如此国母又如何令人服众?”

声音恳切,内里的担忧更是如千钧之重,重重压在每一个人心上。

不愧是天子喉舌,果真是能说会道。

萧皇后此时才明白为何这次祭祀之行所带的大部分官员都是官位不高不低,资历也不够深的年轻人了。

恐怕就是为现在这个局面准备的,羊群中只要有一个领头的,下面的小羊就会跟着这条路走下去,官场是亦是如此,更何况,行宫里的这几个官员都是武成帝一手栽培的近臣。

不过,废后?怎么可能?

萧皇后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狂热的人群,很想知道如果所有人都同意废后的话,这场闹剧又该如何退场。

老狐狸礼部侍郎沈玉自然是明白武成帝的心思,出来和稀泥:“臣以为,废后之事非同小可,恳请皇上三思啊。”

武成帝脸色阴沉,面色不悦:“沈玉,你是何意?萧氏心若蛇蝎,胆大妄为,朕的三子在宫中奔袭一夜,竟无一人施救,萧氏身为嫡母反倒派人,意图置他于死地,若这次对她网开一面,下次被刺客追杀的,是不是就轮到朕了?”

话里话外竟是暗示她会弑君,她却不知,圣上对萧家已是恨不得拔之而后快了。

沈玉忙不迭跪下,说出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不,老臣不敢,只是如今事情真相还未查明,若要下废后的论断未免草率,况且萧皇后管理后宫事务多年,一时之间只怕是无人能够胜任,不如暂时收回凤印,由其他后妃暂时保管,留待查明事情真相后,再下决断也不迟。”

刚才没有表态的其他大臣更加认同沈玉提出的较为温和的手段,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以夏明为首的其他人则认为这种做法太过软弱,不足以造成警示,两派人马纷纷发表意见,争议声此起彼伏。

夺去凤印,目的虽小,确实扎扎实实的折损她羽翼的第一步,恐怕这才是他们计划中目的吧。

冰凉的视线越过一个又一个人,最终还是落到那个与太子有五分相似的面容上,高座上的那人似乎是有所察觉,琥珀色的眼珠微微转动,视线与萧皇后正正对上,不过一秒,两人便默契地转过头,继续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

那眼神里,分明没有任何愤怒,只有冷静,和即将扳倒对手的,兴奋。

用自己的子嗣作为战争的前哨,不愧是帝王家,萧皇后不无讽刺地想。

不远处,额头贴地的秦蔚身体微微拱起,以微不可查的角度转动了头颅,朝向身后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他的眼里满血丝,脸周也尽是青紫与脏污,可眼神里依然有一簇小小的火苗,燃烧着,不肯放弃。

萧皇后没有错过,她缓缓站起,一步一步向跪着的秦蔚走去,恍若无人之境。

没有人料到,正处在话题争端的萧皇后会突然起身,联想起过去萧皇后曾上过战场的辉煌事迹,侍卫大臣不由得紧张起来,疑心她要袭击圣上。

张德海高喊着“护驾!”第一时间挡在皇帝面前。

武成帝本人怒意未消,面对萧皇后突如其来的异动,反而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坐在原位,目光追随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穿。

书房内所有的侍卫在萧皇后起身的瞬间就已经戒备起来,押解秦蔚的两个侍卫更为紧张,他们上前一步,拦住了她。

所有人屏息凝神,想要看着处在漩涡中心的女子会做出什么事。

萧皇后停下了,没有再往前去,她高声问道:“罪臣秦蔚,三皇子失踪后,萧皇后下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秦蔚迷茫地抬头,他的双眼布满淤血,似乎是看不清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身上几可见骨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又裂开了,鲜血混合着腐肉的味道,腥臭味弥漫在这片小空间里,他本人似乎已经麻木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伤口的疼痛,他朝着发生的来源吃力地回答道:“立、立即找回三皇子,不惜一、一切代价,不、不论生死。”

咦?这怎么与刚刚念的供词完全不一样?他要翻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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