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暲险些再给她一巴掌:“……你!”
秦岫说完便不动声色地退开了身子,挪到离谢暲一步之遥的地方,待站定之后,她两手往身前交叉一合,这回却是个端端正正的大礼,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您要是真气不过,要打要骂不解气,不如直接将势头往大了闹,叫人都知道我是个罔顾尊卑目中无人的奸佞恶奴,左右这整个京城没有我一丝分毫的好名声,不在乎更差些。只要您有证据,大可在陛下面前告我一状,若是没有,我脸上这实打实的巴掌印子,可就得拉您落个‘苛待臣子’的污泥潭子里了。”
她何时学会这么以退为进地给人软刀子吃,看似是给谢暲的心结又添了一把火,却在这火外还扔了层坚固不催的金钟罩,让她想发作也发作不出,反而觉出一些急火攻心的憋闷来。
秦岫垂视着脚下的地面,语气似乎是在笑,恭恭敬敬地逼问道:“殿下您——敢吗?”
她当然不敢。
心怀大志的魏王,名声可比她一个放纵纨绔来的值钱,谢暲也不是傻子,个中利弊她很清楚,怎会不加以看重?为争一时之长短而把自己都搭进去,才真叫谢暲打心眼儿里觉得不值得,秦岫不配。
况今儿已经给了她个教训,叫她长长记性也是好的,打出去的巴掌泼出去的水,打都打了,还能怎样?
她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身后秦岫十分自觉地缓缓扳直了腰身,看着谢暲渐行渐远的背影,目光一度冷地毫无温度。像极利刃蛰伏在哑忍坚韧的鞘中韬光养晦,磨砺锋角,再次横空出世时必会寒光摄人。
不料才一转头,迎面就碰上了二皇子。
乍然目光相触,秦岫下意识一愣之后,脸上的神色显出几分不自然的躲闪和游离,连那清晰可见的伤都忘了遮,一下子被谢佋瞧了个清清楚楚。
他的眉顿时就拧了起来,一手抬到半空又堪堪顿住,像是行到半路,突然察觉出了男女有别的不妥,担心唐突冒犯,不动声色地把手又收回了袖子里,皱着眉问:“我方才来的时候瞧见了大皇姐,是她打的吗?”
秦岫的余光没放过他这么个细微的动作,敏锐地察觉出他一些想靠近又不敢的维诺来,她捂着自己的半边脸,眼睫微微低垂,沉默着把答案摆在了欲言又止的神色间。秦家的先祖秦朝据说有一半南疆血统,延承至今时已经从骨子里淡化了许多,后世虽然已经汉化地几乎没了从前的迹象,到了秦岫这里,也不知是返璞归真还是什么原因,一些细微的地方却仍旧会显现出与纯汉人不同的区别,她的睫毛过分浓密,垂下来的时候就像两排细密的小帘子,几乎严实地遮住了略微深邃的淡色双眸,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没什么,说起来,我正要去找殿下呢。”
谢佋目不离人:“找我做什么?”
秦岫:“不是什么要紧事,就是给您……道个谢。”
谢佋了然道:“为了陆云纾的事?”
说话间扯到了那片余痛未消的脸,秦岫嘶了一声,谢佋这下也不管什么有别没有别了,目光一紧,对秦岫道:“发肿了些,先别说话,我带你去上药。”
上回秦岫到思召殿来,也只是在正殿与谢佋隔着桌案交谈,这回直接被他领到了一处无人的偏殿,推门进去,迎面便瞧见一张正正方方的黄花梨木桌案,那桌子上堆了成片大小高低不一,颜色形状各异的瓶瓶罐罐,秦岫一眼扫过去,不免惊讶:“殿下精通医术?”
谢佋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没一会儿便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个小瓶子来:“不……说不上精通,略懂皮毛罢了,实不相瞒,倘若说起易容来,我还颇为擅长,这些,”他举起手里的药瓶子,隔空递给秦岫,“不过是涉及了一些边边角角。”
秦岫连忙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
忽听他没什么起伏地问:“为什么不打回去?据我所知,秦大人不是个擅于隐忍的性子。”
秦岫动作一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殿下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左不过就是皮肉之苦,我受的住,也没什么。反倒是殿下……”
谢暲再如何也是他长姐,这么理所当然地问别人“为什么不打回去”,似乎不合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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