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绿衣此刻自然是小心谨慎,多一句话都不敢说的。太白山人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真想学怎样才能让天下没有战争吗?”

“嗯,想学。”张绿衣反应的快速和坚定,让太白山人有些意外。

“为什么?”他反问道。

“我和我的好朋友遇到过一次战争,太可怕了,我不想在遇到,也不希望其他人遇到。”张绿衣认真的答道,这就是她现在的想法,是她自从醒来后唯一的想法。

在草垛里昏昏欲睡的时候,她以为她和耿飞絮再也见不到太阳了,但是她们醒过来了,她们再次见到了爱她们的祖母和家人,张绿衣觉得,既然老天爷没有要她的性命,那她就需要做些什么。

“我可以教你,但有条件。”太白山人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说道。

“什么条件?”张绿衣小心翼翼的问道,她多少有些自知之明,相貌上,她顶多算普通,才学与人们称道的大家闺秀的教养,她怕是一点儿都没有,太白山人的条件,让张绿衣在心底里有些许害怕。

“从你拜师,我开始给你上课开始,便不能停止,你必须日日都来白云山上课,直到出徒为止。”太白山人说道。

其实太白山人名声在外,是不缺徒弟的,但张绿衣在外面跪了一百天,都没遇到一个像她一样来求学的,或者说,除了张家的人和两个小书童,这白云山太白山人的太白观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张绿衣在做燕王世子妃的时候,不只一次想,就她师傅这个脾气,这辈子能收到十八个徒弟,已经很是难得了。

太白山人是个脾气异常古怪的老头,比如从不吃菜,一日三餐只吃肉,但是他又不爱钱财,只喜读书,这肉嘛,不能日日吃,那他一天便只吃一顿。他的徒弟,个个厉害,但他教徒弟是不收钱的,全免费,管住不管吃。以前的徒弟们大多知道太白山人这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个性,都会主动往观里送吃食,而且像何景明这样聪慧懂事的徒弟,下了山也是要捡些太白山人喜欢的吃食往观里送的,日头久了,太白山人觉得这样有辱门风,就都不收了,底下的弟子没办法,也不知哪位徒弟想的馊主意,既然师傅不收,咱还不还有一个师叔呢嘛,趁着师傅的寿宴,准备些礼物,连师叔一道孝敬。

梦阳山人同太白山人本来特别不对付,因为这位很懂事的徒弟,这些年往来也多了一些,但也仅限太白山人寿辰那几日,送来些银钱,所以太白山人这几年的日子都很不好过。

但他的第十七位徒弟已经出徒了,他自己在先师面前立过誓,此生只收十八个徒弟,这最后一个,他不得不精挑细选,因为先师留下的那本不疑策论,他还没送出去呢。这三年来,无数能人异士和为人称道的神童上门,他看着这些人,都觉得不对,用尽了各种办法刁难,到最后,这昔日人声鼎沸的白云观,已经门可罗雀了,除了两个十年前收的小道童和他自己,再无人来。

张绿衣是他三年来唯一的希望,他还记得小十六和小十七出徒时的情景,人山人海,那时的白云观太白山人的名气可喂人尽皆知,如今,他却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女娃娃。

长得不让人满意也就罢了,看样子也不是个聪明的,想着他那些古灵精怪的徒弟们,他多少有些唏嘘。

“若您生病了怎么办?”张绿衣的问话,把太白山人从过去的辉煌成就中拉了回来。

“我可以休息,你不行,你若病了,不能学了,我以后就不会在教了。”太白山人盯着局促的张绿衣说道。

这是张绿衣长这么大以来,用过的第一个心眼儿,她没说自己生病了怎么办?而是问了太白山人病了怎么办,但她也知道了,自己要答应的这个条件有多可怕。

“我会学到什么时候?”张绿衣的脑袋此刻像开了光一样,突然聪明了许多,若是太白山人一直教,难道自己要学到七老八十吗?

“三年。一千天。”太白山人缓缓开口道。

“好。”张绿衣毫不犹豫的答道,她以为太白山人为了惩罚她的鲁莽,要把她扣在这观里一辈子,此刻知道只有三年,张绿衣突然觉得自己赚到了。

“你可想好了,若你有一日没来,或是迟到,我的教学都会停止且以后再也不会见你了。”太白山人继续补充道:“每日卯时正刻你就必须已经端坐在太白观的学堂里了,酉时方可回家,午饭在观里用。”

“好。”张绿衣两次全无犹豫的回答,让太白山人有些意外,他的要求,意味这这个少女这三年几乎连太阳都看不到,无论刮风下雨,她的世界里只能有书本,什么女工、灶台边的手艺,琴棋书画,她碰都别想碰。

“你今日回去同你祖母商量一下,明日卯时正刻你若出现在了白云观,我们就正式开始上课。”太白山人说着话,向自己的书房走去,他要好生想一想如何教这么一个女学生,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个姑娘会是自己的徒弟。

薛老夫人听张绿衣说太白山人的条件,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老头子的古怪早已天下皆知,但是自己孙女的坚定和执着,倒是有些让她吃惊。

“这怎么能行呢?绿衣刚及笄,这过两年就要议亲了,这日日都跑到白云观里去,怎么议亲啊?”张绿衣的婶婶明显不满意太白山人的条件。

“她在及笄礼上的表现,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么拉出去议亲,怕也是没有人家敢要的,绿衣没遇到一个好爹,继母又是那个样子,我之前因为脸面,管的也不多,才让这孩子在人丢了丑,如今她一门心思只想跟着太白山人学本事,就随她去吧。”薛老夫人明显是愿意张绿衣去的。

“母亲,绿衣是个女孩子,这?”张绿衣的婶婶还是有些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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