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事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我很着急,在屋里大声喊,那些人大概是嫌我吵,开了门想堵上我的嘴。我趁机冲出去,想要救阿永下来,但没跑几步,就被打晕了。
“再之后……等我醒来,已经是好几天以后,睁眼发现自己竟然在家里。我爹说是有人在山脚的林子里发现我,见我还有气,就送我到附近的医庐。刚好医庐里有百里镇的街坊认得我,就找我爹把我领回了家。”
此处已近山顶,他为何会在山脚的林子里被发现?燕晴煦问:“你怎么会在山脚?”
嵇承古摇头,“我不知道,这都是醒来后我爹说的,我推测,兴许是煌焱教里出了什么变故?”
“那你弟弟……后来可有再去找?”
“找过,但也是很久以后了。这里发生的事,我一句也没有和别人说过,毕竟阿永他当时已经那样了,恐怕神仙在世也救不回来……左右都是回不来了,还不如不让爹娘知道阿永生前遭受过什么。所以不论谁问我,我都只说我是偷跑出去找弟弟,结果弟弟没找到,自己反而从山上失足摔下,受伤昏迷了。
"过了半月,待到腿伤恢复一些,能走路了,我才自己悄悄出去找他,可那时候我甚至连这个地方都没找到。再后面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后面的事,指的大约就是他的养父母先后离世的事了。这便是嵇承古与煌焱教的全部交集。
接下来,嵇承古叫来了余下几人,凭借印象带他们在这里看了一圈。北侧的木屋,是煌焱教成员的住所;南边的空地,原是煌焱教设祭坛的地方。
所谓祭坛,便是以木头为支架、以串起来的铃铛为幔搭起穹顶,地上挖出火神怒目图腾、嵌入对半劈开的竹管。嵇承古说,竹管的用途在于,将被献祭的童子的血引流到图腾中央,图腾中央则是躺在血池中的人。
听过嵇承古的描述,齐茂远道:"那时候我师兄说的,他在西域见到过的煌焱教祭祀仪式,和嵇兄描述的场面好像极为相似。"
齐茂远的师兄在二十多年前看到的祭祀,是以牲畜的血描画图腾,使老者卧于图腾中央。相较于嵇承古九年前之所见,二者最大的区别在于,祭祀所用的血液,从兽血变为了人血。
“他们这是觉得牲畜的血不行,改用人血了?"
"非但要用人血,还得是最年轻的人血。"徐卓讥讽道:"这帮人有病吧,竟想靠这种歪门邪道续命?如此造孽,老天不减他十年二十年阳寿就不错了,还想延年益寿?真是笑话。"
再看曾经设过祭坛之处现今的样子,铃铛、木头散落遍地,凌乱不堪,竹管尽已被黄土掩埋,图腾更是连半点都看不出来了。
祭坛这一侧,看上去和北侧那片木屋的情况如出一辙,都像是被匪徒洗劫过似的。陆语儿蹲下去瞧半截已被埋进土地的主管,道:“你们说,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打起来了呗,至于是和谁打……要么是仇家找上门 ,要么是土匪之类没仇没怨的只想杀人放火劫财劫色,要么就是发生内讧自己人之间打起来了。无非就这几种喽。"徐卓说。
这话说的虽然没错,但是说了和没说也差不多。煌焱教这些人死后尸身都化成了水,若将此事与怀雁城外尸身化水之事联系起来看……
首先,需要厘清怀雁城外那批人的身份。他们受人差使追杀当朝皇帝,说明这些人可能属于某个隐秘的杀手组织或是江湖组织,又或许是朝中某些势力豢养的私军。那天怀雁城外的尸身化水,应是这个组织的人自己做下的,目的是清理尸体、防止伤者被抓走逼供。
接下来,再去看这个可以令尸身化水的组织和煌焱教之间的关系。暂且就称这个组织为化尸派。
第一种,二者是仇家关系。化尸派与煌焱教之间有过节或利益冲突,所以才将煌焱教在此地驻留的所有人都杀了。其中某些尸首被他们放在了月老庙,这也许是一种泄愤行为。
第二种,化尸派并不知道煌焱教,只是正巧路过杀到这里,杀完顺手化掉了尸首。
第三种,内讧。杀煌焱教众的不是别人,而正是他们自己,化尸派即为煌焱教。
燕晴煦是一个相信所有的事件的发生都应有其因果的人,在她看来,这三种可能之中,最不可能的是第二种,它的偶然性太大,几乎可以将之排除不做考虑。
第一种情理上可以讲通。若是这一种,可以通过陆语儿联系皇帝探查一番,说不定能顺藤摸瓜,从化尸派找到煌焱教。
至于第三种,燕晴煦认为也未必不可能,与化尸派交手时,她总觉得那些人的打扮像先前在周大全家见过的煌焱教徒。但又因为认知中所有坏人都是黑衣蒙面打扮,她也说不上自己有几分确定。
燕晴煦大致讲了自己的结论,陆语儿说:“那我给五哥传个信吧,让他一旦查探到那些行刺者的消息便告诉我们。”
“也好。”
“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讨论中好一阵没出声的嵇承古忽然道:“燕姑娘说的第一种和第三种,可能是同时存在的呢?煌焱教的仇家九年前灭了煌焱教,取而代之,如今你们见到的煌焱教,已经不是真正的煌焱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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