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郡的春天来得晚,燕晴煦记得幼时住在岭南,正月刚过,桃树、樱树就开了花,满山的胭脂色。
而在琼素山上,春日要等到三月份才姗姗来迟。每到这时节,繁花渐次开遍,师妹们总要换上颜色鲜艳的薄春衫,叫上小姐妹们到山坡上放纸鸢。
燕晴煦手里也有只纸鸢,是小时候朱妍帮着她一起做的,造型是只燕子。这纸鸢她过去玩过几年,后来语儿嫌它旧了,又买了个新的回来,这个就一直在箱底压着没动过。
今儿个不知怎的,这旧纸鸢又拿到了她手里。陆语儿过来拉上她往屋外跑,“走啊师姐,小师叔和四师妹都等着呢!”
她被拉着出了屋子,屋子外面不远处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小溪,岸边一丛小小的野花在微风里轻轻颤动。
陆语儿在溪岸停住脚步,指向溪流对面。那里站着一名少年,赤着脚,裤腿和衣袖挽起,身上、脸上都有些肉肉的,头戴一顶草帽。
他向她招手,燕晴煦松开师妹,涉过冰凉的溪水,笔直地向他走过去。
“哥?”
她在哥哥身边站定,他太高了,她的个头还没到他的腰。
“二丫头,好久不见呀。”哥哥弯下腰看她,眼睛笑眯眯的,在她头上扣了一顶草帽。
草帽很大,盖住了她的眼睛。她嘟起嘴拿开草帽,眼前景色陡然一变,她正坐在小轿子上。
眼前的天是红色的,空气灼热,仿佛飘着火星。
有风吹,一条暗红的长绫在上空飘过,四周空寂无人,只有染着绛色的原野上零星的荒草。
他们要来了。
脑海中响起这一句,她的心脏蓦然揪紧,五脏六腑好像都要搅在一起,痛得她想要哭出来。
不能哭,她再也不要流一滴眼泪,她不哭。
可是真的好难过……
挣扎着不知过了多久,鼻尖嗅到青草的气味。再抬眼,景色再变,她回到了琼素后山,天空晴朗。
她面前是一张小几,案上一只绘了柳叶的白瓷茶壶,一对盛了芽色茶汤的茶杯。杯中倒映群山叠翠,腾起的热气化作云雾围绕群山,几点茶屑缓缓落在杯底。
“冷么,喝些热茶。”对面的少年对她说。
透过云雾,少年笑容温暖干净。原来是他。
“冷,喝茶却不管用。”她笑道。
“如何管用?”
她向他伸出手,他意会般挑眉,也将手伸过去递她,眼神带着些宠溺,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陷在这份温柔里面了。
“江,你的手,怎么这样暖呢?”她蜷起身子侧躺着,身下还是琼素后山的那片草地,头枕在他的腿上,喃喃地说。
他没有回话,靠在一棵树下坐着,理了理她鬓边的头发。
拉着他的手,她安心地闭上眼睛,从午后一直睡到天色昏沉。醒来时,房间的窗子开着,晚风习习而来,他在院子里踮起脚,似是想折取院中盛开的白梅花。
她踩上鞋子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他。
“饿么?”他这样问。
经他一说,她才感到自己饥肠辘辘,答道:“饿。”
他转过身,唇角含笑地望着她,却不再说话也不动了。她唤他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让你不理我,那我就吃了你好了。
她如此想着,一手环住他的脖子,偏头向他颈项另一侧咬下去。上下牙齿开合,却没有咬到实处,反而是咬了个空。
牙齿咬合带来的头部的震动让燕晴煦突然惊醒。醒来后,她的第一个念头是,怪不得什么也没吃着,原来是个梦啊。
再恢复些意识,回想起自己在梦里要吃的是什么,燕晴煦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呸,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梦。
睁开眼,入眼皆是石壁。对了,她现在是在山洞里。
先前她中了一剑,嵇承古就地给她诊了脉,说是万幸没有伤及脏腑要害。韩江容和南海搀扶着她进入一处山洞,南海帮她检查包扎了伤口,然后她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便睡过去了。
感受着来自身体的疼痛,她肯定自己还活着。除了伤处痛感,她还注意到自己手中似乎抓了些什么,捏了捏,手中之物有皮肤的触感和骨节的形状,还有恰到好处的温度,这是……谁的手?
脑海里不觉浮现出方才梦中的某个场景,她连忙低头去看。巧了,和梦中一样,她正握着的,就是韩江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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