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子的死,是无音逃亡的开始。
天色本是晴空暖阳,却忽然下起了雨。佑子的身体尚有余温未散,涣散的瞳孔仍旧瞅着无音,嘴唇微张,就好似要继续对她把话说完一般。无音手里拽着那枚赤红的宝石,怔怔地呆坐在好友的尸体旁,只觉一切仿若梦境。
她死了?
她就这么死了?
她再也不会从床上坐起,嗔怒说笑了?
无音在脑子里重复了这些话无数遍,仍没有消化过来。
她伸手将佑子的眼睛阖上,又把佑子的手放回被子里,替她掖好被角,就好似她只是睡着了,不久便会醒来。
无音又呆坐了好一阵,直到听到大门被用力地重重踹开。
她回过神来,迅速将那枚宝石藏好,站起身,转头看见泠千月站在门口。大雨在他身后哗啦啦形成了天然的垂帘,一阵阴寒的气息笼罩了他。
泠千月若有所思地看着无音,道:“你竟杀了昼盟的盟主夫人。”
无音警惕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泠千月冷哼一声,笑道:“今日陪凉盟主前来同尹盟主商议要事,看你鬼鬼祟祟进了尹夫人的房里,便也能猜其一二。”
无音扬起了头:“怎么猜?我同夫人在屋内密聊,你在外头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凭着臆想我杀了夫人,就踹门闯入?进来后滴血未见,就知道夫人不是在睡觉,而是已逝?你倒说说,你怎么看出来的。”
泠千月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走进屋子,目光落在佑子身上,笑容便收敛了些:“尹盟主和凉盟主在单独商议密事,这会应该是要出来了。我已派人给他们留了话,稍后便会过来。”他环视了一圈屋子,似乎很是满意,道,“还特地将其余人都屏退了,倒是方便了我。”
他转头看向无音:“佑子是不是给了你一样东西?”
无音问:“什么东西?”
泠千月笑着摇了摇头:“明人就不说暗话了。佑子只单独留了你,必定是把那东西给你了。”
无音道:“什么东西,你说啊。你不说具体,我怎么知道我拿的是不是你说的那件。”
她想听泠千月说得详细些,最好能全面地告诉她,那东西到底是什么、有什么用,为什么……会至关重要。
“还有。”无音补充,“你不告诉我你为什么知道佑子死了,就想从我这套消息?信息交换要公平一点,你在外头,怎么知道佑子的事情?”
“我不喜欢跟人讨价还价。”泠千月道,他的脸上始终挂着颇具礼仪的笑容,“但是告诉你也可以,我知道佑子具体的死期,我知道她会在这一天死,所以,我劝凉盟主在今日来找尹凌玦面商,然后自己等在了佑子的寝殿外。看到你悄悄进去,其他宫女都离开,我便知道,她想把那东西交给你。”
“把东西拿出来。”泠千月把手伸了出来,摊开手掌,笑道,“乖,不要忤逆我。不然我会同尹凌玦说,你杀了他的夫人。到时候,你觉得你还会有活路么。”他说这话时笑眯眯的,丝毫不像是威胁。
无音继续问:“为什么……你会知道佑子的死期?”她心中有些悲恸,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你杀的她?你给她下了毒?”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我甚至想要救她。”泠千月语气诚恳,“可惜她性子犟,不听我的。”
“那你为什么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死?”
泠千月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语气里夹杂了些不耐:“她的死因你不会明白的,不要浪费时间,赶紧把东西给我。”
无音问:“你还没说是什么东西呢。”
“别想套我话。”泠千月的眼睛又弯弯笑了,“佑子只可能给你一样东西,你心里清楚。”
“我不清楚。”无音耸了耸肩,“佑子给了我好几样东西,我真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一个红色的、水滴形状的玩意。”泠千月道,“那东西对你来说没有用,你拿着它是跟我作对,跟我作对便是自讨苦吃,没有必要。”
无音歪了头,眨巴着眼睛:“是吗。你觉得逆水盟第一大城城主的女儿,跟一个主事作对,竟然是那位女儿会自讨苦吃吗。”
泠千月笑道:“你可别忘了,你不仅是琅城城主之女,还是杀死昼盟盟主夫人的凶手。”
“真害怕。”无音也笑了,佯装想了想,道,“佑子给我的东西里,没有红色的。你确定她会给我吗,会不会她藏起来了?”
“我了解她,她会给你的。”泠千月走近了些,将外头的风和雨的潮冷气息也一并带了过来,“就不要演了,给我吧,好么。”
“我真的没有。”无音一口咬定。
泠千月眯起了眼睛。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尹凌玦的声音:“一帮废物,竟然让夫人的门前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凉之林的声音一并传来:“不要生气,或许是尹夫人自己屏退的。”
是尹凌玦和凉之林过来了。显然,尹凌玦一边走来,一边发现了门外无人,正在发着怒气。他大跨步走进来,边走边对屋里道:“佑儿,你怎么也不留几个人照顾……”话音戛然而止,他瞧见站在里头的无音和泠千月,很是吃惊,“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目光投向床上,语气立刻变得轻柔,特意压低了声音悄声问:“佑子睡着了?”
泠千月面色沉重:“夫人死了……”
“!?”尹凌玦转头看向他,满脸错愕,无法置信道:“你说什么?”
泠千月低了头,沉默了没说话,似乎一同跟着悲伤。无音知道他是在给自己考虑的时间。她看着尹凌玦的面容由错愕逐渐转为惊慌,然后大踏步冲到佑子的床前,伸手在佑子鼻间探了探。
尹凌玦的眼睛立时红了。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极力克制,但又不由自主。
无音的目光也落在佑子仿若熟睡的脸上,道:“佑子刚才唤我来同她聊天,聊到一半,便忽然去了……她一直病着,大概是不行了……”
泠千月转头瞧了无音一眼,冲尹凌玦道:“夫人必不是病逝,您可以探探夫人的体内。”
尹凌玦闻言,伸手在佑子胸前压了压,佑子的胸脯便软绵绵地塌了下去,仿若无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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